================= 书名:(穿越)十里醉莲风 作者:靑玖 文案 有这样一个人,遇见了,失去了,回来了。 才知道,两人一同寒凉,总好过一人孤冷。 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朵粉粉嫩嫩的花, 老天爷,不带玩这么刺激的啊! 好吧。莲花就莲花吧。 可是自己只是想要安安静静等到花期枯萎再穿回去啊摔! 要不要这么天资聪颖,骨骼清奇,莲花都成精了! 好吧,你给个人身也就算了。 这团糯米团子是什么鬼, 就算你把仙魔两界颜值杠杠滴美男送到我面前,我也调戏不了啊! 恋童癖,大叔控,╭(╯^╰)╮哼!我一个都不想要QAQ。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莲卿:我的骨气和志向免费大派送,求放过,好不好。 老天曰:不好。 哇的一下就哭了!!! 一只蠢萌莲花精,一路鸡飞又狗跳。 不断刷新世界观,终于顿悟,立地成魔。 食用指南 1.1v1,BG向,欢迎跳坑。 2.作者君有点小龟速,阔步阔以抱走等等咩~ 3.仙侠文,上古人设之类的,多源于作者脑洞大开。 如有逻辑不通,敬请谅解。 4.欢迎小天使收藏,点击,还有评论来着。 如触雷点,也请轻拍作者,疼QAQ。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莲卿 ┃ 配角: ┃ 其它:仙侠,三生三世 ================== ☆、百年念   清月升起,鹧鸪单飞,篱笆小院,冷韵无声。   梧桐落了,芳草老去。   豆大的灯火映在窗上,勾勒出一段模糊的轮廓。隐隐约约,是看不清的画。   青玉案前,这一立,便是一夜。   案上,铺了一纸丹青,应是位绝代佳人,灵动无双。乌发如檀,柔若云缎,垂于身后。明眸皓齿,朱唇粉腮。小巧精致的脸庞上镶着一双乌黑狡黠的大眼睛。单看画像,应是一位活泼天真的小姑娘,嘴角还噙着一抹调皮的笑,仿佛下一刻就要从画中走出来。   可见画这幅画像的人是用了十成十的心思的。   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   莲卿,你想要的平凡生活,从前谨渊不愿给你,而我不屑给你。如今,篱笆小院,十里莲塘,只要是你想要的,我全部愿意给你,只要你回来。五百年,孤寂沉默。纵然权势滔天,却抵不过那一段伏低做小的日子。我以为我可以毫不在意地欺骗你,利用你,却发现,利用你的是风陌湮,而你的小陌却是做不到的。   男子一袭紫袍,长至腰际的墨发只在末端用绸缎松松垮垮地系着,尊贵中透着一丝慵懒,邪魅中透着一丝凌厉。银白的面具遮掩了倾城的容貌,却遮掩不了一身的风华,只是如今,周身的风华里却多了一缕说不清的落寞。   仰头看了看微微泛白的天际,缓缓闭上紫罗兰色的眸子,眼角堆叠出几分迫不及待的意味。   五百年。已经够了。   “君上,冥界司掌轮回盘的孤影传来消息,望君上前往。”黑衣男子单膝跪地,表情恭敬。   冥界。   轮回盘不停地旋转着,哐当哐当,一声又一声,重重的撞击在风陌湮的胸口。   “孤影,如何了?”   “魔君,你我交情一场,况且她有恩于我,我必定是尽心竭力了的。”一身黑斗篷的孤影抬起枯瘦的手指,摩挲着面前咿咿呀呀旋转着的轮回盘,“当年莲卿近乎魂飞魄散,我暗地里将她的残魄护住投至凡间,望百年的轮回能够将她的残魄修补。可是不知为何,竟然无法找到她的。”   “无法找到,无法找到……”风陌湮喃喃着这几个字,一时有些怔愣。无法找到是什么意思。   “你说你有办法,所以我整整等了五百年,五百年!难道就是为了等你告诉我找不到她?”原本的妖魅不再,脸上满是惊人的怒气。风陌湮大步跨上前,捏住了孤影的肩膀。力道之大,饶是孤影,也不由皱了眉头。   “陌湮,五百年不见,你的定力越发不行了。”孤影缓缓抬起头,不同于枯瘦的身子,那张脸竟然生的面若冠玉。如此极端的对比,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你应该知道,她之于我,有多重要。”仿佛一下子泄了气势,风陌湮抬起右手,覆上自己的眼眸。   看着眼前失落的魔君,孤影忽然感觉心里涩涩的。是的,他知道的。不同于现在高高在上的魔君大人,以前那个跟在粉裳少女身边的小男孩,虽然经常被气得跳脚,却要开心许多吧。可惜,他跟他一样,都明白的太晚。   “结魄灯。”孤影沉沉地开口,“在结魄灯里燃亮沾染她气味的东西,可以引回她的魂魄。”   结魄灯。且不说如今不知下落,就算有了这神器,也无法做到十成的把握。莲卿的魂魄本就还未修补完全,恐怕经不起这猛烈的吸引力了。   “孤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再别无它法。”孤影缓缓摇头,神色间有些怜悯。五百年的期待,或许真的要功亏一篑了。   “陌湮,我们可能必须要这么做了。如果不把她找回,在轮回间也会因为太久凑不齐精魄,灰飞烟灭的。”   风陌湮右手不自觉地就伸入自己的衣襟攥紧了胸口的琥珀状的物什,那是莲卿的一缕精魄。是自己这些年来,寻遍莲卿生前所到之地,竭力拼凑出来的一缕精魄啊。只等着她归来,可以还她一个健健康康的身体。   “那么,”风陌湮艰难地开口,“可以把这缕精魄送给她吗?”不来也好,哪怕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只要平平安安,就好。   孤影沉默,他知道,要有多大的决心,才可以说出这样的话。宁愿舍弃了相见的机会,也要护她一生平安。他也多么希望,可以告诉陌湮,可以的。可是,却是枉然。   “不可以。”很轻的一句话,风陌湮却觉着,这是他生命无法承受之重。   上古神灯,结魄灯。可以结魄,亦可解魄。   倘若在这过程中出了差错,那么,回来的只能是一个残魄,可能少了人魂,也可能少了任意的魄。这就意味着,莲卿或许会身体病弱,或许神志不清,但最糟糕的结果也许是魂飞魄散。   “哪里。”平静的声音,仿佛已经接受了世事的无奈,风陌湮无意识地又重复了一遍,“在哪里。”   “陌湮,其实你也发现当年的疑点了对吗?”   是的,风陌湮在心里默默的说。可是因为自己的私念,他选择了沉默。纵然知道不是她盗了结魄灯,他也未曾替她开脱,甚至暗地里推波助澜,让谨渊误以为真的是她犯了错。   其实他只是想要她跟着他离开啊,从来没有想过要置她于死地。可是他低估了她在谨渊心里的地位,也不晓得,她会那样傻,那样决绝。   “我一直不曾告诉你,其实是当年的玄女勾结了妖王,将结魄灯给了妖王,嫁祸在莲卿身上。毕竟你重伤未愈,我担心你会去找仙界的麻烦。”   “你怎么会知道。”风陌湮讶然地看向孤影。   “后来,”孤影微微停顿,“我发现有几缕早就消散的魂魄,竟然凝了往妖界聚去。应该是有人逆天强行用了结魄灯。妖王宫里有一具千年不腐的女尸,你记得吗?”   “外界相传那是妖王的姬妾。”   “的确如此。”   风陌湮猛然转身,就要冲去妖界寻那妖王。孤影一把拉住,“抱歉。”   风陌湮不解的回头:“什么意思。”   “陌湮,我和妖王有些交情,所以就算知道了真相,我——”   “所以你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所以你就这样任由莲卿自生自灭?”风陌湮觉得眼前的人有些陌生,孤影,你把妖王当朋友,那么我呢,那么莲卿呢?他联合玄女害了莲卿,你竟然希望我不要追究。   “不是。”孤影有些难以启齿,“我会去妖界取回结魄灯的。”还能解释些什么呢?这件事本来就是错了。妖王心心念念的都是躺了千年的她,为了取回结魄灯不惜任何手段,对于妖魔来说,或许没有错。可是却伤害了无辜的莲卿,倘若伤的只是与他们毫不干系的旁人呢,今日只怕不会是这样一副光景。孤影有些头疼,愧疚溢满了心间,世事总是这样复杂。而他和他也确然亏欠了陌湮和莲卿。   “不必。”风陌湮承认,他不是什么君子,本就是睚眦必报的小人,如今这样,如何还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呢?   骤然风起,唯见紫色的衣摆在空中划出艳丽曼妙的弧度,带着凌凌的杀意。   看着风陌湮转瞬即逝的背影,孤影长叹一声,当年无牵无挂的少年魔君再也看不见了。又苦笑一声,自己又何尝还是原来的那个自己呢?   这一世,又是谁的欢喜,谁的悲叹。   亿万光年外的渺小一角,世事兜转。   “莲卿,你看这一池莲花开的多好!”小晓兴奋地指着荷塘对着莲卿叽叽喳喳。   莲卿本来是漫不经心地转头的,可是看到荷塘的那一瞬间,也被惊艳到了。的确,这一池莲花开的极具仙气。   碧波荡漾的池水上,浮着一片片翠绿如玉的荷叶,远远望去,竟像是层层碧浪,一朵朵莲花在其间若隐若现,嫩蕊凝珠,盈盈欲滴,花瓣重重,仿似一位位低声絮语的少女,羞涩伫立,清香阵阵,沁人心脾。   莲卿拉开自己的白色背包,取出里面的相机,蹲下身子,就想着要选几个好角度拍下这一美景,到时候洗出来效果一定很好。   “莲卿,你该回去了。”柔柔的音调响在耳畔,莲卿以为是遇见哪个熟人,很自然地转身,却并没有看见有其他人。扭头看向一边小晓,只是她像是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小晓,你有没有听到谁在讲话?”   “没有啊?怎么了?”   “嗯,没什么。”不在意地耸耸肩,莲卿挑眉,或许最近准备考研太紧张了吧,都产生幻听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果然再也没有人这样唤自己。一行人也算是尽兴而归。   可到了晚上,莲卿躺在床上,心里总是隐隐地不安,翻来覆去的,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睡着了。临睡前最后一个念头,就是明天要有黑眼圈了。   四周一片雾蒙蒙的,想要挥散浓雾却是徒劳,莲卿艰难地抬起脚往前走,不知过了多久,浓雾渐渐淡去,眼前忽然就出现了一方荷塘,怎么又来到公园了?   “莲卿,你该回去了。”空灵飘渺的声音仿佛从天际传来,又仿佛近在眼前。   “是谁?”是上午的那个声音。   “莲卿,我在这里。”   莲卿低头一看,面前只有一朵莲花,并没有看见其他人。   “不要惊讶,我就是你。只是你现在灵识未开。”淡粉的花瓣随风摇曳,“时间不多了。”   莲卿心下疑惑,还来不及开口,只觉整个空间都在扭曲,毫不留情地吞噬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bengbengbeng~发文第一弹!小天使们要跳进来么~玖君已经张开怀抱啦!欢迎欢迎!如果写得不好,谅解一下QAQ ☆、魂魄归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激灵,莲卿再次睁开了眼,努力回忆起之前的事情,蓦然一惊,好诡异的莲花,幸好是做梦。意识渐渐清晰,往四周一看,这哪里还是自己的房间,此刻天已经大亮,风拂过身子,大约是还早的原因吧,感觉凉凉的。入目都是些淡粉的莲花,碧绿的荷叶,自己什么时候又跑到莲池旁了?不会是被绑架了吧。莲卿有些慌张,觉着自己和这一池的莲花犯冲。   “神尊,这一池的莲花不知为何,今年开的特别早呢。”脆生生的声音传来。   “因为她回来了。”很轻地叹了一口气,男子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欣慰之意。   他回来了?什么情况,这里究竟是哪里啊?神尊又是谁?莲卿感觉许多的问题朝她涌来,可她思绪混乱,找不到一丝出路。这个男子的声音倒是好听,清清冷冷的,不像是坏人。莲卿想要站起来看看清楚,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无法控制自己手脚的行动。甚至,感受不到手脚的存在,心一下子就慌了,低头一看,差点晕过去,水面映出来的不是自己的相貌,而是一朵莲瓣重重的,粉粉嫩嫩的花。在做梦吧,一定还是在做梦吧?   莲卿不断地眨眼,虽然也没有感觉到眼睛的存在,但眼前模糊一阵,清明一阵,到底也是算闭上眼睛过的。这种自虐一般的举动也不知持续了多久,莲卿终于无奈地接受了目前的情况。但心里多少还是存了些侥幸的,有一种梦,或许真的能真实到让你信以为真吧。大概熬过这一段就好了。再不济,莲花的花季也就两三月,更何况自己还是朵已经开得如此笔挺的。想着想着,忽然就感觉面前凉飕飕的,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   抬了视线,一道白的色的衣摆映入眼帘,是个人?那袭白衣蹲下了身子,整张脸都露在了莲卿的眼前。是一个男子。丰神俊朗,眼睛黑得纯粹,仿佛幽深的漩涡,高挺的鼻梁,温润细腻宛如玉石般的肌肤,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极为动人的气韵,宛若茫茫雪山上绽放的第一朵冰莲,空旷深远。   莲卿在心里倒抽了一口冷气,暗暗惊叹。清冷之气,惊鸿之貌,相得益彰。   “你已经有了神识,再过一段时间便能修炼人身了。”男子的声音像是春天里拂过脸颊的第一缕风,温柔舒适。   神识?忽然就想到之前那道女声对自己说神识未开,是什么意思,神识,是用来修炼人身的吗?修炼,莲卿感觉自己好像来到了一个很了不得的地方。   真是太棒了,莲卿已经隐隐看到自己完美的未来了。很好,这大概不会是一场梦了。   莲卿真的很想很想砸点东西,破口大骂,然而她没有手,可能也没有嘴巴。   脑海里只剩下金光闪闪的四个大字,前景堪忧。   十方虚野,永夜魔界。   “孤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风陌湮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结魄灯,什么动静都没有,一丝一毫莲卿的气息都没有。   “这,”孤影看着面前隐约跳动的幽火,灯芯明明灭灭,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也是一筹莫展。“陌湮,你先冷静一下,我可以确定她的魂魄已经转移过来,只是不知在哪里。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找到她!”   听闻此话,风陌湮嘴角扬起一抹嗜血的弧度,身后狂风大作,卷起层层碎石,湮没了他的身影。   “孤影,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怎么忍心这样对她。你已经忘了当年是谁将你从罪恶的,了无天日的深渊里拉出来了么。   “抱歉,陌湮。但就算当时告诉你真相,也已经晚了。”   风陌湮不语。纵然面上一派冷冽,心里却是荒凉沧桑的。的确,孤影只是隐瞒了一部分真相,毕竟他也是事后才知道妖王和玄女的交易,并没有产生什么伤害。这就是惩罚,欠下的,已经不会再给自己机会偿还了。   “我、”孤影脸上浮现出愧疚但又释然的神色,“妖王宫里的是忘川。”   忘川?风陌湮眼神有些迷惘,在记忆里狠狠的翻找着,忽然忆起,是那个英气肆意的女子?当年在凡间,自己和莲卿遇见过,结交过的,孤影维护过的那个女子。   落落大方,英姿飒爽。   “当时不告诉你,只是担心还未冷静的你会杀去妖王宫,毁了结魄灯,毁了忘川。”   风陌湮看着孤影仿若灯尽油枯的身子,恍惚有些明白。凡间相见时明明还是身姿英挺,再遇时却已然暮霭。此前他不肯说为什么会变成现今这幅模样,如今,也隐隐猜到或许与忘川有关。   风陌湮想起妖王对他说的那些话。   “我很抱歉,但是我不后悔。”   “今日之事换做是你,也会这样做的不是吗?”   “如果不是你故意欺瞒,其实她可以平平安安地随谨渊回到仙界,以谨渊的能力断然可以保她无忧。更甚者,可以找到我这里来,洗脱她的罪名。”   “风陌湮,妖魔,本就自私。你我是一样的。纵然我在莲卿一事之中推波助澜,可是归根结底,是你的私心造成的不是吗?”   “结魄灯你拿去吧。于我已是无用,我到底是有欠于你的。”与传说中嗜血冷酷的妖王截然不同,眼前的男子分明冷漠如寒冰潭水,只是低头看着寒床上沉睡的美姬,径直伸手取了床头那染着幽幽蓝火的灯,反手交予风陌湮。   原本的愤恨,忽然消散,风陌湮觉得,自己哪有什么资格质问他的。他说的每一句话都那么可恨,但可悲的是,他竟然无从反驳。的确,妖魔,本就自私。妖王是这样,孤影是这样,他,自己也是。   站在妖魔的角度上看,的确无错。为了得到结魄灯救他喜欢的女子,他只是配合玄女演了一场戏,一场拙劣至极的戏,可是却因为自己的刻意掩饰,变得天衣无缝。多么可笑,多么可悲。   强压住心头快要喷薄而出的悲恸,风陌湮急急遁走了。终于也有一天,他,狼狈的像个逃兵。   孤影看着风陌湮消失的身影,垂眸不语。   原本以为去了妖界,以风陌湮的性子定然是要大闹一场的,免不得还要惊动天界。   可是不知道妖王和他谈了些什么,出来的时候,陌湮已经拿到了结魄灯,可是却有些魂不守舍,但,好在一切有惊无险。   思及此,孤影也急急忙忙离开了,还是要快些翻翻史册,可有什么应对的法子。   空余满室狼藉,一盏琉璃灯就那样静置在一堆碎石中,无声无息。幽蓝的灯火在背后坑坑洼洼的墙壁上拉扯出一抹蓝色的影像,徐徐化作一朵莲花的模样,无风自摇曳。   澄澈的水珠静静地垂在花尖,躺在叶上,流溢着晶莹的光泽。   谨渊手里拿着一个雕花的白玉瓷瓶,看着正在睡觉的莲卿,心底有些犹豫。   谨渊,你已经六根不净了,竟然徇私枉法到这种地步。但不用这种方式,她永远都只能是一朵花。魂魄不全,这辈子,她再也不可能自己修得仙身。阿卿,只要你回来,还待在我身边,即便什么都不记得也总归是好的。   缓缓将手中的玉瓶倾斜,一股清流滋润了莲卿全身,凉凉的。莲卿舒适地睁开了眼,伸了个懒腰,啊!懒腰,她可以动了?立刻兴奋地低头看了看水中的倒影,额,这个小奶娃娃是谁呀?就不能让自己正常一点吗?呀,性别!莲卿赶紧低头,万一变成了一个男娃娃,自己可是要哭死了。做惯了女的,突然变成男孩,想想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谨渊一直注视着莲卿的动作,看着她一张肉嘟嘟的小脸一会儿兴奋,一会儿又皱成一团,心里止不住的欢喜,真好,是活生生的莲卿。   伸出手抱起了她,小心翼翼,生怕碰碎了她。小小的一团,还是个小孩子,在人间也不过是六七岁的光景。他一直都知道风陌湮和孤影暗中搜集了莲卿的碎魄,甚至自己也有意无意地将找寻到的残魄暴露在风陌湮他们的面前。五百年来,自己被风陌湮重创的身子也渐渐恢复,结魄灯必定还在风陌那里,近日感受到了结魄灯灵力的波动,他就知道,莲卿会回来的。那一日,自己暗中施了幻影术将她的魂魄劫取了过来,哪怕是风陌湮也无法发现。从此以后,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她只是他身边修得人身的一朵仙莲,什么都不再记得,只会待在自己身边。   想到上一世的最后,她说的话还清晰地回响在耳边,成了自己这五百年来的梦魇。   “永生永世再不相遇。”   那般决绝,那般厌恶。可她终归还是良善。   紧了紧怀中的小人儿,不会的。   “疼。”糯糯的声音惊醒了谨渊,慌忙松了松手,“不疼了啊。以后我就叫你小卿好吗?”   小卿?相当于自己的小名了。莲卿越想越奇怪,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嗯,这里是哪里啊?”莲卿乖巧地点头。   “仙界,以后你就跟我待在一起了,知道么?我叫谨渊。”   “哦,谨渊。”名字确实很好听,念出来很是清贵。仙界。若他是神仙,那自己肯定不是一般的莲花精,在仙界的话,自己应该也算是个小仙吧。先前那个小童子恭敬地称他为神尊,应该是蛮高的品阶,自己这是绑了个大腿了?   凝神细思的莲卿并没有看到,当谨渊听到那一声呼唤时,脸色忽然变得复杂,愧疚,释然,欣喜,一一闪过,最后化为虚无。 作者有话要说:  聪明的小天使,能不能看出作者君埋了多少处伏笔?么么~ ☆、梨花羹   因为用了投机取巧的方法,所以,即使莲卿化为了人身,还是不会任何仙术,就连身体也还只是个小娃娃。   不过莲卿对这些并不在意,还能变回人就已经很不错了。   谨渊平日一直待在沉渊殿中,因为素来喜静,殿中也没什么仙婢,仙童,倒是只有一个小仙童唤作夙奕,莲卿刚来那天听到的脆生生的声音就是这个小仙童发出来的。   “谨渊,你饿不饿啊。”莲卿仰着圆嘟嘟的小脸,可怜兮兮地看着谨渊。自己也不知道仙界到底是怎么算日子的,只是自己从好久之前就开始饿了,等了这么久都不见上饭菜。   谨渊乍一听莲卿的话,有些怔愣。很快反应过来,是了,自己是辟了谷的仙人,自然不需要这些凡物果腹。可是,莲卿不一样,本身就没有仙力护体,如何耐得住饥饿,是自己考虑不周了。不过这性子倒是和五百年前一样,一点都没变,明明是自己饿了,偏生要问别人。   “饿了?我去做点吃的给你,想吃点什么?”谨渊看着坐在石凳上,不安分地扭来扭去的白衣小娃娃,眼角蔓延出宠溺的笑意。   “真的吗?可是神仙不是不用吃东西的吗?”莲卿不解地看向谨渊,两只黑葡萄似的眼睛水汪汪的,灵气逼人。   “也可以吃的。”不想让莲卿觉得自己不一样,谨渊就索性顺着她的话了。   咦,原来电视里放的神仙不用吃东西都是骗人的啊,哈哈,活了二十年,她也有机会体验一次当神仙的感觉,还有美男精心照顾,棒棒哒!   “谨渊会做食物?”莲卿有些疑惑,迷茫地望着谨渊,有些难以想象,这样一个仙气四溢的人掌勺会是什么样子。   “你想吃什么?”   唔,可是自己不知道神仙的菜单是怎么样的啊。莲卿在心里小小地纠结了一下,那种水晶酱肘,红烧排骨之类的,目测这里应该都不会有。   “什么都可以,只要是谨渊做的啦。”莲卿装作开心的样子,拍着手笑嘻嘻地说。反正也不知道该吃些什么,那还是顺道拍拍谨渊的马屁吧,以后的身家性命都压在他身上了。话说自己这神仙当得也太业余了,一点仙法都使不出。   “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跑,我等等就回来。”谨渊嘱咐好莲卿,就转身走远了,柳帘重重,淹没了他的身影。   莲卿一个人坐在小凳子上,奋力挥舞着自家白嫩莲藕似的胖胳膊,努力想要够着石桌中央的水果篮,唔,好远啊。   “咦,这沉渊殿怎的多了个小娃娃。”忽然一道清凉随性的声线传来,莲卿停住了自己的奋斗,扭头望去,又是一个美男子。神仙的颜值果然高。   一席冰蓝色的直襟长袍,衣袖和下摆处绣着雅致的竹叶花纹,腰上只坠着一块质地极佳的墨玉,和头顶那白玉簪倒是交相辉映。脸上的肌肤似乎泛着隐隐的光泽,眼睛里仿似有千种光芒流转,摄人心魄。好一个潇洒的风流男子。   “小娃娃,口水流出来了。”离痕注意到莲卿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眼神,忍不住开口调戏。   “可惜眼神不好。”莲卿暗暗嘟囔。什么嘛,哪有流口水。莲卿自然也是知道他在故意调侃自己,不过,虽然现在是个娃娃身了,莲卿还是很在意自己的仪表的。凡事都要求精致,这离痕一来就踩了她的雷点。居然说她流口水,简直过分了。   离痕随隔着远,但身为九曜神君的自己又怎会听不见莲卿那小声的鄙夷。顿时就止住了唇边的笑意,他堂堂九曜神君被个奶娃娃耻笑眼神不好,颜面何存?当即想要上前理论。   “离痕,你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来了?”   离痕转身,就看见谨渊依旧一身白衣胜雪,镶着银丝边流纹云的滚边,头发只用一根简单的羊脂玉束起,穿着打扮倒是和平常无异。只是让离痕惊诧不已的是他手中竟端着一碗翡翠梨花羹。谨渊什么时候需要这些食物果腹了?   却只见谨渊只是快步走到莲卿面前,将碗放置在石桌上,轻声说:“是不是等了很久?”   “没有啦。谨渊,这是什么啊?”莲卿看着面前这唯一一碗白乎乎的粥一样的东西,挺香的。   “翡翠梨花羹。”   “你不吃吗?”   “不饿。”   “哦。”莲卿拿起勺子搅了搅梨花羹,鼓了鼓腮帮子。   “下次陪你一起吃。”谨渊捏了捏莲卿软软的小脸,宠溺地开口。   离痕看着眼前的一幕,直觉诡异,且不说这小娃娃是从哪冒出来的,单是谨渊这百依百顺的态度就已经很奇怪了。向来性子淡漠,避不出殿的神尊怎的会如此宠溺一个小娃娃。看这小娃娃的仙根,明显是极弱的,甚至连辟谷都做不到,谨渊不可能看中她的天资啊。   “谨渊,她是?”   “我殿里池中的莲花今年开的甚早,这一株小莲花竟修炼成仙了。”谨渊看着眼前吃的津津有味的莲卿,不觉露出了笑容。   莲花?难怪了。百年不曾见过谨渊如此舒心的笑容了,也罢,随他高兴。   “今日你来找我定是有什么事吧?”   “呵,倒是一如既往的直接。我就不能来找你叙叙旧了?”离痕随意找了个石凳坐下,揶揄地看向谨渊,却见他视线根本就不在自己身上,也就失了兴致,“这不是前些日子青丘的帝君喜得了个男丁么?已经就快一个月了,说是过几日要摆个满月酒好好庆祝下,还特邀了你。这是帖子。”说着就将一张大红的喜帖放到了桌子上,往谨渊跟前推了推。   “想来,你定是要去的吧。毕竟当年你也是承了人家帝君一份情的。”离痕展开折扇缓缓扇了几下,端的那是一个风流倜傥。   承的一份情。是了,当年莲卿贪吃,误食了血魂果,这毒性是得了青丘的狐尾草才解的,然,狐尾草极难存活,便是青丘也是难得的。谨渊目光幽深地看着莲卿,还是这么爱吃。   他们的谈话莲卿自然是不懂的,只是听这话的意思,谨渊要出门了?那不是只剩自己和夙奕在这殿中了吗,岂不是无聊死啊。夙奕那家伙虽然长着副童子身,却不知怎么回事,那么老成呆板,无趣极了。   仰起头:“谨渊,你要出门吗?”   “嗯。”谨渊想了想还是点了头。   “那我怎么办?”   “带你一起去好不好?”   “好呀。”莲卿听了眉开眼笑,沉渊殿虽然漂亮广阔,但一直待在里面也会憋出病来的。   凝视着莲卿欢快的眉眼,谨渊想,自己不时时刻刻将她绑在身边,是难以心安的。现在的自己怎么能容忍好不容易才回来的她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外呢。   于他,她是失而复得的珍宝啊。   离痕看着这样子的谨渊,不由叹息摇头,魔障啊魔障。   也就起身告辞离去了。   得知几天后能出殿的消息的莲卿内心是格外晴朗的,一扫之前无所事事的态度,变着法子找事情干,虽然谨渊对自己很好,但是,莲卿总感觉这个地方不适合自己,相比之下,她更喜欢无拘无束的日子。如果可以,莲卿更希望可以离开谨渊,自己去生活,可惜,这具身子还太小。   还是给自己找点事情干干,打消这种念头吧。感觉挺对不起谨渊的。   “神尊,小卿她趴到梨树上去了,不肯下来。”夙奕苦着一张脸跑进神殿,无奈地告状。   彼时谨渊正端坐在神殿中领悟经书,听了忙放下了手里的书册,急忙起身,这丫头一点仙法都不会,跌下来怎么办?   快步走到梨花树下,只见一抹粉色的小身影在满树梨花中若隐若现,她这是在做什么?   只见莲卿不停地伸手摇晃树枝,雪白的花瓣飘飘洋洋洒了一地。   “小卿,你在做什么?”谨渊小心翼翼地开口,生怕惊了她,让她从树上掉下来。   “啊,谨渊,我想摘花瓣做梨花羹啊!”莲卿兴奋地回应,还不忘手中摇晃的动作。虽然说仪表是很重要的,但是自己现在这个身子还小,偶尔爬爬树也还是可以的吧。况且自己都调整了一个雅观的姿势了。莲卿想着,停下手中的动作,视线往下瞄,忽然就怔住了。   雪白的花瓣漫天飞舞,落在那人乌黑的发上,雪白的衣领上,当真是翩若惊鸿,公子如玉。   脚下一滑,登时脱离了树干,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下跌,“啊~”莲卿惊恐地大叫起来。   但只不过眨眼的功夫,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已经安全地躺在了谨渊的怀抱里。   连忙抬手合上自己的因过分惊讶而张开的小嘴,真正的淑女能够淡然面对任何突发情况。毕竟自己可是学院里公认的形象大使。   平复了内心的慌乱,忽然好奇了。这就是仙术吗?好神奇。   “想要什么找夙奕或者我都可以,做什么自己爬到树上去。”谨渊皱了皱眉,有些不满。   “不要生气嘛,我下次再也不爬树了。”   想来这丫头自己也吓到了,谨渊忍不住又松了语气,“再不可如此随性了。”   “嗯嗯”莲卿连连点头。乖巧的样子让人毫不怀疑。但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若不是你忽然出现,自己怎么会走神。   谨渊心下想,这下子总该安分些了。 ☆、私生女   “神尊,小卿她一直在翻箱倒柜地找什么东西,说是翡翠。我们哪有这等凡物啊!”没过多久,夙奕又一次慌慌张张地跑进了神殿,原本一张老成的小脸此刻皱的跟个小团子似的。神尊,你快点去制止小卿啊,不然整个沉渊殿都要被她给拆了。   揉了揉眉心,看来今日就不用看书了,这个调皮的性子,真是管不住。谨渊只得又一次迈出神殿,顺着动静寻到了莲卿的所在地,入目皆是一片狼藉。她这又是在干什么?   压了压额际,无奈地开口:“小卿,你在找什么?让夙奕拿给你。”   “可是夙奕骗我,说没有翡翠。明明有的。”莲卿头也不回,只顾着自己摸索。小小的身子滚在一堆云缎饰品里,简直就要看不见人了。   “翡翠?要这个做什么,我这确实没有。”看着弄得一团糟的寝殿,谨渊奇怪地挑眉。   “可是谨渊这几天都有做翡翠梨花羹啊!”真是神奇,神仙连翡翠都能吃,怪不得一个个都长得这么好,莫非这翡翠有养颜的功效。莲卿眼珠子转了好几圈,这个方法学会了以后到了凡间不一定还能自己开个店铺,专门卖给那些闺秀贵女,倒是不愁生计了。   “翡翠不是真的翡翠,那只是一种绿色的草,可以做食材。”谨渊哭笑不得地向莲卿解释,这个小丫头,真是,傻的可爱。   啊?莲卿一下子愣在原地,嘤嘤,怎么见人啊,她怎么可以这么二。莲卿感觉自己丢了大脸面。虽然自己现在看起来还小,但是就算是个小娃娃干出这种事情,也是很掉档次的啊。   谨渊看着眼前呆呆的小娃娃,不禁失笑,比起以前的她要活泼许多。   笑了一会儿又有些失神,分明是她自己给这道菜色取得名字,现在都不记得了啊。   这一日。   莲卿早早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只着一身红色肚兜,光着脚丫兴冲冲地向谨渊的寝殿跑,边跑边喊:“谨渊,你说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比较好啊。”   出门的话,搭配一定要适宜,唔,喜事的话,也要穿的喜庆些,但也不能太俗气。莲卿觉着还是问问谨渊吧,感觉他品味蛮高的。   谨渊睁开眼,就看见莲卿脚上鞋子都没穿,到处乱跑的样子,一挥衣袖,从床上下来,抱起她,轻声呵责:“鞋子也不晓得套一双。”   在谨渊怀里蹭了蹭,唔,好舒服。眯了眯眼:“有谨渊抱啊。”   “怎么这么兴奋,难道不喜欢沉渊殿吗?”宠溺地抚了抚她的发顶,谨渊眸色幽深,是自己禁锢得太严了吗?   “没有,没有。沉渊殿很好,就是想去看看青丘是什么样子的。”莲卿吐了吐舌头。   “衣着和寻常一样就成了。”说完就抱着莲卿走向她的寝殿,挑了一件袖口绣了莲花的翠绿色衣裙,头上用丝带简单的挽了两个小髻,镶上了两个小铃铛,隐在飘飞的丝带中,一晃动,就发出叮铃的脆响,甚是可爱活泼。   “谨渊扎头发的手法真不错,嘻嘻。”莲卿对着镜子照了又照,心满意足地从他身上蹦下来,在寝殿里乱跑,漾出一圈圈铃铃的声波,谨渊看着,笑而不语。   不多时两人就已经着装完毕。   “谨渊,谨渊。我们怎么去呀,是有那种一眨眼就可以到的仙术,还是要飞过去呀。”莲卿整个人趴在谨渊身上,由他抱着走。   夙奕站在殿门口,鄙夷地望了望莲卿:“哪有什么眨眼就到的仙术,那都是要借助时空门的。”真是朵什么都不知道的莲花,神尊究竟看上她什么了,居然对她那么好。哼,夙奕小仙童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醋了。也绝对不会承认,嗯,这丫头确实有那么点点可爱。   这个小家伙,一点都不可爱。莲卿在心里暗暗吐槽,完全忘了现在的自己比他还小。   “夙奕,你就留在沉渊殿吧。”   “是,神尊。”这个丫头总算要走了,这几天自己可是快被她给折腾死了,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主意。   .   一路走来,不停的有仙家给谨渊打招呼,态度是极为恭敬的。莲卿趴在谨渊的怀里兴奋的左顾右盼,这就是仙界啊,果然和凡间不一样。云雾缭绕,空气也格外的清新舒畅。   众仙家则是格外惊奇,神尊怀里的小娃娃是从哪来的?莫非是私生女?可是这百年来也不见神尊和哪个仙子有什么传言啊。   是以,这群活了千百年的神仙觉着,应该找点乐子,而能找上神尊的乐子,那是件顶了不起的事。大家都开始关注起神尊的私生活来,到处搜集神尊的八卦。大到哪个女神仙在哪个地点以及如何向神尊表了心意,小到某年某月,神尊和那位仙婢讲了哪句话。最后一致敲出结论,那神尊定是和九天玄女有些私情。   版本如下:   某年某月某日某地,九天玄女向神尊表明心意,不想,神尊亦早已属意她,于是,天雷地火,就出事了。那个小娃娃定是神尊风流所得的种。   众仙家觉着定是九天玄女羞涩,不好意思漏出这则消息,便将小娃娃托付给神尊,偶尔去见见神尊,花前月下,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如今神尊抱着这小娃娃现身,极有可能是打算和九天玄女生米煮成熟饭,决定公之于众,喜结连理了!   于是,会心一笑,众仙家都觉着圆满了。原来高高在上的神尊也会干出这种事啊。   抱着莲卿步向南天门的谨渊是不曾想到自己比仙人更仙人的形象就这样被那群爱八卦的神仙给毁了的,而莲卿在他们眼中竟然是自己的私生女,不知届时该作何感想。   .   腾云而行,云朵急速从身边掠过,莲卿好奇地伸手想抓一朵,却触之即散,好奇地往下一看,好了,整个人都不太美妙了。身子一下子僵直,一动都不敢动了。嘤嘤,为什么她忘了自己恐高,要找虐地往下看啊。   谨渊发现她一瞬间僵直的身子,以为她是怕冷。随手设了个结界,挡了外面的大风,轻声诱哄她:“好了,现在风不大了。”   莲卿却依旧不愿挪动,小手紧紧地揪着他的衣领,头埋在他的胸膛处,瓮声瓮气地问:“还有多久到呀?”   谨渊觉得有些奇怪,向来爱折腾的她怎么现在这么安分了?想要拉下她的手,看看她的表情,却发现她的手揪得更紧了。这下子,连声音都快带着哭腔了:“不要松开我的手嘛!”   谨渊这才觉得不对劲,忙搂紧了她,柔声问:“小卿,怎么了?”   怀里的小人儿却只是摇头,开玩笑,人家虽然是穿越的,也是个神仙,怎么能告诉你,我恐高啊!   谨渊别无他法,只好抱紧了她,加快了飞行的速度,不多久,就到了青丘。   “到了。”   一听到到了,莲卿立刻从谨渊身上滑下来,顺溜得很。啊,总算踩在地上了。   谨渊见此时的莲卿什么事都没有,又是没心没肺,开心得很的样子,暗暗奇怪。   这时,青丘的帝君已是迎了出来:“神尊能来,青丘真是蓬荜生辉。”   “帝君过谦了。”谨渊淡淡得回复。   “额,神尊今日这身,”青丘帝君很是微妙地顿了顿。百年闭殿不出的神尊如今竟是这样不讲究了吗?   谨渊顺着他的视线往自己的衣领处一看,原本上好的白锦流云缎如今皱成一团,而罪魁祸首眨巴着大眼睛正无辜地看着他,谨渊无奈地一挥手将褶皱抚平,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青丘帝君也是个人物,自然乐得高兴当做什么都没看到,便引了谨渊往内走。   歌舞升平,喜气洋洋。这平日幽暗的狐狸洞今日倒也添了几分喜庆。   再往内走,一张桌子上摆满了物什。有玉石金器,笔墨纸砚,琴棋书画等等,一个娃娃正被老嬷嬷抱在怀里,看这架势,应是要抓周了。   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句:“神尊和帝君来了。”   大家都向这边看来,只是向来仙气飘飘的神尊如今怎的怀里抱了个奶娃娃?约莫是仙童吧。神尊果真是大道德啊,连个小仙童都如此照顾有加,真乃仙界典范。   同样是神仙,看样子青丘的神仙民风要淳朴得多。   搂着谨渊的脖子,莲卿一双眼睛滴溜溜直转,心里很是奇怪。抓周一般不是要周岁才开始吗?怎么才满月就可以了。不由自主视线投向那个乖巧地躺在嬷嬷怀里的小婴孩。小脸还未长开,九条雪白又蓬松的狐狸尾巴在身后左右摇曳,头上还有两只软软的耷拉着的耳朵,好萌!   莲卿不知,就在她打量小狐狸的时候,自己也被众仙家围观了。   没听说神尊又收了哪个弟子啊?约是殿中的小仙童吧。这个小仙童打扮的倒是精致,神尊对待自己殿中的人果然是爱护有加啊。这是青丘众仙家的想法。   唔,果真是真爱,看样子神尊对自己的私生女重视得很。那对那九天玄女更是上心了啊。这是九重天上那帮爱八卦的仙家的结论。    ☆、帝狐子   九天玄女今日也是出了席的。她站在人群的另一端,一双含情美目里水波流转,欲语还休地看着谨渊。心里却是戚戚然的。   那日自己在莲花池畔,故意摆出自己最美的姿态,向神尊倾述衷肠。   “谨渊,你明知我的心意。”她含情脉脉地望着他。   可他却是盯着那方荷塘,连一眼的注视都吝啬于她:“请回吧。”   “我是哪点不如她,你就宁愿守着这方死气沉沉的荷塘,也不愿与我一道吗?”语气哀婉,眼中已是噙了泪珠,仿似就要流出。她向来晓得哪般姿态最惹男子怜惜。   “你说得对,我只要她。”冰冷无情的嗓音依旧醉人,说出来的话却欲让她跌落深渊。   已经够丢脸面的了,身为女子,却主动向对方倾诉衷肠,然而还是被拒的下场,玄女掩面,难以接受地跌跌撞撞地跑出他的宫殿。   .   此刻心下悲怆,自己等了千年,等到那莲花精都魂飞魄散,死的不能再死了,却依旧得不到他,果真是阴魂不散吗?   其实,众仙家都是不知道谨渊曾经和莲卿的过往的,只是晓得神尊曾经收了个莲花精当徒弟,打算渡成仙,却不想那莲花精不争气,硬是与那魔君纠缠不休,最后竟发现是魔族始祖转世,被打得魂飞魄散了。当然,对于这种事,众仙家都是不会悲悯的。一个可能挑起腥风血雨的妖女,是如何都留不得的。谁又会关注她之前究竟有没有杀过生。这便是仙界无情。   此中秘史也只有仙帝及其心腹知道了,不巧那九天玄女正是当事人之一。心中多是不甘的,一个小小的莲花精,竟也打上了神尊的主意,便是灰飞烟灭,也是活该的。   众仙家此刻看着莲卿那欲语还休,含情脉脉的眼神,只觉:真爱啊。只是不知这玄女此刻看得究竟是自己的女儿还是心上人。   只觉自己真相了。   .   且说莲卿,一直盯着人家小狐狸看,恨不得黏上去。唔,真的好萌啊,简直比现代的手工布偶娃娃还要萌,好想摸摸他的尾巴和耳朵。可能是莲卿的眼神太过炽烈,人家小狐狸也看了过来。好漂亮的眼睛,居然是紫色的。莲卿看到后,更是惊叹不已,可是,是自己的错觉吗?为什么这个小狐狸眼睛里有类似鄙夷的情绪出现。   哼,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丫头。看样子谨渊对这丫头紧张得很啊。谨渊,倘若不是你,莲卿又怎么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我们的帐日后再算。   要不是听孤影说青丘这方有了莲卿魂魄的气息,自己才不会来这个破狐狸洞,更别说跟一个小狐狸崽子抢身体了。   风陌湮眨着紫色的大眼睛,四处看,莲卿的魂魄到底在哪里?   “谨渊,他的眼睛好漂亮哦,是紫色的。”   “谁?”谨渊疑惑地看向莲卿。   “那只小狐狸啊。”   谨渊听了,若有所思,“你看到的不是黑色么?”   风陌湮听到这话却僵住了,紫色,自己明明施了术法,怎么可能还被看出来。但听了谨渊的话又略显疑惑,连谨渊都被自己蒙蔽了,这个小丫头又是怎么发现的?   “啊,黑色的。”莲卿又看了一次,不相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怎么又是黑色的了,难道自己看错了。   “可是昨晚没有睡好?”谨渊怜惜地揉了揉莲卿的小脑袋。   头发要乱了啦,莲卿费力地将头从谨渊的大掌中移开,恼怒地看着他。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衬得一张脸愈发有灵气起来。   看着眼睛瞪着水汪汪大眼睛的莲卿,谨渊不禁失笑。   风陌湮见谨渊这么在乎这个小丫头,心下起了玩味,怎么,谨渊,你也会有在乎的东西吗?   没有人注意,原本乌黑的大眼睛隐隐有紫光流过,变得幽深起来。   不多久,就开始抓周了,风陌湮看着面前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心下厌烦得很,自己还要去找莲卿呢,谁有空陪你们在这里玩。就想随便抓个东西交代一下算了。   可待在一旁的莲卿觉得抓周很有趣,就想凑近了看看,拉拉谨渊的衣领:“谨渊,我们走近一点好不好?”   “好。”谨渊走上前,对于莲卿的任何要求,自己都是无法拒绝的。   正打算随便一捞的风陌湮眼角忽然扫到了谨渊怀里的小东西,邪魅一笑。下一刻,莲卿就觉着自己衣服下摆紧紧的,低头一看,一白嫩嫩的胳膊就搭在上面。   那小狐狸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莲卿附近,此刻正牢牢地抓住了莲卿的衣服,莲卿可以肯定,自己在他仰起的大眼睛里看到了得意和邪肆。   一点都不像是新生的孩子,这心智,很成熟,竟然可以表现出类似成人的情绪。莲卿在心里暗暗下了断论。   可一旁闲着的众仙家又开始了臆想。   唔,神尊的女儿果然了不得,连青丘刚满月的小殿下都迷住了。   啊!神尊身边的人果真了不得,一个小仙童就有这么大的魅力。   “神尊果然了不得,这小殿下看样子是相中了您身边的小仙童啊!”   谨渊脸色微沉。   自此,什么都不知道的青丘小殿下就被众仙家在私底下冠上了神尊未来女婿的名号。   .   大家都在前厅进行宴席,风陌湮被抱着送回了房间,莲卿坐在谨渊身侧不停地晃着身子,看着像是有什么急事要做。   “怎么了。”   “谨渊,我想去看看那个小狐狸。”   “小卿很喜欢九殿下么?”新出生的小狐狸排行第九,名唤穆岑。   “嗯嗯。”不知为什么,莲卿对那只小狐狸有着莫名的好感,很想亲近他,就算他刚刚极有可能在戏耍她。莲卿想要自己再去见见那只奇怪的小狐狸。   谨渊眸色加深。   见谨渊迟迟没有反应,莲卿也不管他了,直接滑下他的身子,唔,去看看小狐狸。   “让婢女带你去,不要乱跑。”谨渊只能无奈一笑,真是顽皮啊。   莲卿兴奋地跑到小狐狸所在的房间,领路的婢女为莲卿关上房门,恭敬地说:“小仙君,你待在这里,千万不要乱跑啊。”   “嗯嗯,知道啦。”莲卿笑眯眯地朝她挥了挥手,一双眼睛弯弯的跟月牙似的。   神尊身边的小仙童长得可真标志。看着粉粉嫩嫩的小莲卿,婢女心里也是欢喜的。   .   眼见婢女退了出去,莲卿迫不及待地提着小短腿跑到小床边上,咦,睡着了呢。   戳。莲卿伸出自己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小狐狸的脸颊,唔,好软啊。手感像果冻,嗯,热乎乎的果冻?   耳朵也很漂亮。莲卿情不自禁得凑得更近了,想要摸摸它。床上的小狐狸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   这个小娃娃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自己正在用观微的术法探寻莲卿的下落,就发现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戳自己的脸,被打断的风陌湮表示自己极度不爽。猛地睁开眼睛,正想发怒,却发现有个小孩子趴在自己身上。细看,这不是谨渊怀里的那丫头吗?   风陌湮看着她不停地拉扯自己的耳朵,嗯,不疼,还挺舒服的。下意识地晃了晃自己的耳朵。莲卿正玩得高兴,忽然发现手下的耳朵好像在动,奇怪地抬起头,正对上一双大大大眼睛。莲卿一愣,他醒了。   下一刻,又有些新奇,原来刚刚不是自己看错了,他的眼睛真的是紫色的,像紫罗兰一样的颜色,很好看。难道他的眼睛会变颜色?   风陌湮看着眼前还压在自己身上的软软的小身体,有些不耐烦。滚开,自己可没什么时间供她花痴。就催动魔力,震开了她。   莲卿只觉上一刻还稳稳地爬在他身上,怎么现在已经跌坐在地上了。不敢置信又有些委屈的看着那只小狐狸,是他推开自己的吗?可是他根本才满月,哪来的力气。   感觉手心火辣辣的疼,莲卿抬起自己的手心一看,呀!蹭破皮了,原本白净细嫩的掌心此时沾染了尘埃,还带着几缕血丝。   风陌湮看着坐在地上憋着嘴,似乎想要哭的奶娃娃,想,哼,是本座手下留情了。敢打扰本座,死不足惜。   凝神一想,还是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比较好。省的这个小娃娃待会儿大哭,引来旁人。捏了个诀,便从小狐狸的身体里脱落出来,又掐了个隐身诀,快速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却不想想,为何一向做事干净利落,只求方便的自己竟然选择避开这个孩子,而不是杀了一了百了。   那厢谨渊坐在案几前,还是有些不放心。遍寻了空子,找到了莲卿所在的房间。推开门一看,莲卿正跌坐在地上,面色有些痛苦。疾步走上前,立刻就看见她手上的伤,怜惜地握住她的手:   “怎么回事?”   说着,就施了个术法,方才还在流血的掌心此刻竟已经完好无损。谨渊将莲卿冲地石扶起,轻轻拍了拍她的衣裙,沉声问道。   莲卿揉了揉手掌,转念一想,还是不要告诉谨渊了,自己也不确定刚刚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小心摔了一跤。”   眼神有些游离,谨渊心知她并未说实话,也不计较。抱起她起身,准备离开,却忽然敏锐的感到了一丝极弱的魔族气息。怎么回事,难道今日有魔族混进来了。   紧了紧怀中的莲卿,幸好自己在莲卿身上施了避魂咒,掩盖了她本身魂魄的气息。风陌湮应是感觉不到她的。殊不知,莲卿早已和风陌湮碰过了面,不过他也料的不错,风陌湮确实辨不出莲卿的魂魄。   一来是谨渊的法力本来就和风陌湮的魔力不相上下,二来是莲卿的魂魄刚从现代移来,气息本身就微弱的很,自然难以觉察。   谨渊觉着青丘不宜久留,只担心会出什么意外,便早早和青丘帝君告了辞,准备回九重天。   穿梭在青丘出口前的那片桃林里,莲卿不解地问谨渊:“谨渊,我们为什么走得这么早啊?”   “我还有些事要办,小卿不愿意陪我吗?”   “怎么会呢。”莲卿忙应声。虽然总觉得谨渊并不像是有事急着做的样子,倒更像是在逃避什么。   莲卿微微有些震惊,谨渊,他仿佛有些急躁。所过之处,不像平日里那样丝毫波澜不起。脚步落在躺在地上的枯枝败叶的时候,竟然跟凡人一般有声音了。 ☆、遇魔君   风陌湮在青丘转了一圈依旧没有发现有莲卿魂魄的气息,心中甚是恼怒,这孤影如今是越发没有什么用了。   捏了个诀,就遁出了青丘。   不想正遇上了谨渊两人。   谨渊看着眼前紫衣华服的风陌湮,眸色骤深。刚才的气息果然是他吗?下意识地搂紧了怀中的小人。   莲卿直觉很深被箍的发疼,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清冷的谨渊,下意识就不敢开口惊扰他。   风陌湮看着依旧清高,纤尘不染的谨渊,只觉心中怒火腾腾的往上涨。怎么可以,在害死了她之后,依旧这么云淡风轻。视线扫到他怀里的莲卿,呵,你不是在乎这个小娃娃吗?那我今天就毁了她!   莲卿望着面前陌生的男子,一时失声。   男子一袭紫袍,袖口以金线绣着精致的莲花图案,栩栩如生。长至腰际的墨发只在末端用绸缎松松垮垮地系着。脸上罩着一张银白的面具,下端只露出好看的唇和光滑的下颚。一双眸子紫若罗兰,波光潋滟,摄人心魄。   精致的唇勾出一抹邪魅的弧度:“谨渊,百年未见,别来无恙。”嗓音低沉暗哑,带着那种吸引人的磁性。   “风陌湮。”谨渊冷清的嗓音拂过莲卿的耳畔。   风陌湮,这个男子叫风陌湮啊,很好听的名字。身上好像真的带着一种湮灭天地的气息。   “呵,本座真是厌倦了你这种不食人间烟火,清高孤傲的模样了,也只有那个傻瓜才会如此在意你。”风陌湮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讥讽,“你手上的这个小丫头你好像在意的很?”   “风陌湮,不要乱来。”   “你难道不知,本座向来最喜欢乱来了吗?”   唔,好狂妄的语气啊!莲卿在心里默默吐槽。话说这两只怎么给自己一种相爱相杀的赶脚?   单纯的莲卿丝毫没有自己被魔君大人盯上了的觉悟,莲卿大人,您难道还没发现人家是想要对你下手嘛?   还未反应过来,莲卿就发现自己被谨渊抱着急退了数十里,原先站着的地方,此时已经被炸出了一个大坑。   好惊险!这个风陌湮的杀伤力好强大。莲卿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大坑,若是刚刚谨渊慢了一步,现在自己和他肯定已经没命了,莲卿后怕地拍了拍胸脯。   “风陌湮,不要太过分。你知道现在自己在哪里吗?”谨渊心下惊疑,这风陌湮难不成疯了,他不知道这是青丘的地盘吗?闹出大动静,届时群仙都会赶出来围困他。自己倒不是担心他的安危,只是,众仙赶出来也需一定的时间,只怕这之前的打斗会误伤了莲卿。   “呵,本座清醒的很。”风陌湮不在意的一笑,又是一波攻击袭来。可笑,自己为了找莲卿的魂魄,四处奔波,却总是无疾而终。真是够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然还在这里如此悠闲,风陌湮只觉脑海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崩断了。   莲卿躲在谨渊的怀里,只觉天地都变了颜色。   原本蔚蓝的天空此时乌云密集,泛着死气沉沉的灰色,耳边是各种草木炸开的声音。   好恐怖啊,作为一个来自文明国度的好孩子,莲卿这才意识到仙界与凡间的不同,这种杀伤力简直令人发指。   忽然周围的风骤然停息,莲卿好奇地睁开眼,只见眼前一道紫色的身影急速掠过,下一刻自己已经脱离了谨渊的怀抱。   “啊!”莲卿一声惊呼。   “小卿。”谨渊一个踉跄,弯腰咳出一口鲜血。   风陌湮单手提着莲卿,眯了眯眼睛:“你的人,本座带走了。”不再和他纠缠,一道紫风刮过,两人转瞬不见了踪影。   “神尊,发生什么事了?”众仙家这才急急忙忙赶出来,此刻看见向来伟大无敌的神尊竟吐了一口鲜血,顿时觉着刚刚定是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魔君方才潜入青丘,掳走了我的仙童。”谨渊抬袖抹去唇边的血迹,神色凝重。   风陌湮提着莲卿就腾上了云端,莲卿紧紧攀着风陌湮的胳膊,死闭着眼睛。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好想念温柔的谨渊啊,脸色开始泛白,莲卿想,自己可能是第一个因为害怕腾云而惊吓至死的神仙了。昏迷前忽然想到,谨渊刚刚貌似吐血了,会不会伤得很严重。   “扑通!”屁股好痛。回过神来是莲卿发现自己已是坐在地上。   抬起头,就看到那位貌似很强大的不知种类的生物一手扶着树干,一只手捂着腹部,蜷缩着身子,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莲卿视线扫到他捂在腹部的手上,血,在滴血。原来他刚刚也受伤了。之前居然一点都看不出来,还带着自己飞了那么久,也是蛮拼的。   幸好,他走得早,不然不是要被抓住了吗?   这个想法一生出来,莲卿自己都惊了一跳,第一反应不是可惜他走得快,而是幸好。   慢腾腾地爬起来,小步蹭到他的面前。莲卿伸出白白嫩嫩的小胖手戳了戳风陌湮。   嗫嚅着开口:“你还好吧?”   耳边忽然传来稚嫩的嗓音,风陌湮猛然回头,对上一双灵动狡黠的大眼睛,像极了记忆里的那个人。   不再搭理她,风陌湮闭上眼,靠着树干缓缓坐下。谨渊果然不容小觑,自己自从五百年前丧失了大半魔力,就一直没有完全恢复。如今还是赶紧调息一下,谨渊可能很快就会赶来了。   莲卿看着靠在树干上的风陌湮,一袭紫衣铺散在地,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覆在眼睑上,微微颤动。脸型很好看呢。视线下移,唔,白皙光滑的胸膛哦。许是刚刚的斗争有些激烈,乱了仪容。风陌湮衣襟微敞,衣服稍显凌乱,隐隐露出了自己的胸膛。   感觉稍微好了些的风陌湮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莲卿坐在自己对面,视线一直盯着自己的胸前。   她在看什么?   顺着她的视线下移,看见自己凌乱的衣领,立刻反应过来。抬起手,慵懒地拂过胸前,拢好了衣领。   “小丫头,这么喜欢看本座,把眼睛挖下来挂在本座身上可好?”不过眨眼,莲卿就发现自己双脚悬空,使劲蹬了蹬,疑惑的抬头,正对上一块银白的面具。好看的唇形此刻勾出一抹恶意的笑。自己竟然被他提起来了!   “不不,不用了,我的眼睛太丑了,玷污您慵懒邪魅,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振奋人心……的气质啊!”莲卿闭着眼,双手胡乱地挥舞着,嘴里的形容词噼里啪啦直往外冒。嘤嘤,好血腥!   “哼,花言巧语。”风陌湮也不管她在耳边的鬼叫,直接拎着她腾云来到了魔界。   “恭迎君上!”风陌湮所到之处,只见跪拜的黑影。风陌湮也不理会他们,只是拎着莲卿前行。也不知过了多久,莲卿只觉眼前一暗,自己已经被扔到了地上。揉了揉脸,好暴力的家伙。   “谨渊竟然会重视你这么个一无是处的小丫头?呵,百年未见,品味也无甚提高么。”   莲卿错愕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袭紫衣华服,款款曳地,铺陈开来,映衬着黑漆漆的地面,尽显尊贵。   他究竟是谁。   “怎么不说话?”   语音刚落地,莲卿就觉得自己的下颚疼得厉害,眸光低垂,一只骨节分明的漂亮的手正搭在自己的下巴上,只是,毫不留情。   风陌湮加大自己手上的力道,紧紧捏住莲卿纤细的下巴,逼迫她抬起头,一双秀丽的眉紧紧地皱着,脸上尽是痛苦的神色,眼睛却睁的大大的凝视着他,满满的都是倔强不羁的神色。风陌湮不觉松了手上的力道,邪佞一笑,云淡风轻:“这么想当哑巴,舌头便不要了吧。”   好喜怒无常的男子,明明前一刻还是面无表情,下一秒就可以笑着说出这样残忍的话。   “哼!”见莲卿只是沉默的看着他,没有求饶没有恐惧,只是这样茫然地看着他,许是觉着无趣,风陌湮挥袖离去。   跟在谨渊身旁时不是机灵得很么,怎的到了自己这里就这般无趣。   莲卿盯着风陌湮渐行渐远的身影,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这个人绝非善类。抬头打量四周的布置。幽暗封闭的空间,只有墙壁上镶着几颗硕大的明珠,散着莹莹的幽光。整个房间里,只有不远处的一张白玉石床,顶上缠着层层大红的纱帐,妖娆奢靡。黑,白,红,诡异至极的搭配。   这不是像沉渊殿那样明亮圣洁的装饰,并非仙界的风格。难道?来的路上有人称他君上,必是极为显赫的身位,那——魔君!   是了,如果这个世界有仙界的存在,那么必定也是有魔界了,刚刚那个浑身散发邪魅气质的男子肯定是魔界的执掌者。   小说里魔君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大反派来着。而且谨渊刚刚吐血了,好像受了很重的伤,肯定管不上自己了。自己才刚刚来到这个异界,好不容易摆脱了植物的身体,现在又性命堪危,却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解救自己的人。弱者的悲哀。莲卿眸色黯淡了下来,只是几日的功夫,就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原本沉渊殿安逸乏味的日子可以让自己整个人也混沌下来,假装自己本来就是一株刚幻化成人的莲花,可终归,也只是假装。自己毕竟不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人,所以,也没有什么可以依赖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在意的人。   还在家的时候,父母也是放在掌心里宠着的,还有一个事事让着自己的好哥哥。莲卿的前二十年都过得很是顺风顺水,这是要一下子还出来的意思么。自己这样忽然失踪,哥哥一定也很着急吧,爸爸妈妈一定会很担心的,想到妈妈流眼泪的样子,莲卿心里开始一阵一阵的揪疼。   为什么要让自己忽然就来到这样一个陌生奇怪的世界。莲卿觉得鼻子酸酸的,其实,有没有人知道,她真的很害怕呢。就像发现自己忽然变成莲花,失去手脚知觉的那一瞬间,就像谨渊忽然把自己变成婴孩的那一瞬间;就像风陌湮掐着自己下巴恐吓自己的那一瞬间,不会有人知道的。莲卿仰起脸庞,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却仿佛看见那个被爸爸妈妈,哥哥朋友围绕着的莲卿,笑的幸福,就站在那里,对自己说:莲卿,坚强点,好不好。一瞬间,潸然泪下。   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莲卿将脸深深地埋在臂弯里,水渍慢慢浸透了衣衫,触到肌肤,暖暖的。   石壁上的夜光珠散发着幽幽的光辉,仿似可以流动,整个殿堂空旷寂静,唯见地板中央的那小小的一团黑影。   光影明灭,在地上拖出很长很长的一段黑影。   殿外的长廊寂静幽暗,两旁的石柱上盘踞着狰狞的黑龙,栩栩如生,两只墨绿色的眼睛散着滢滢光泽,将四周的氛围衬得更加恐怖诡异。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大家圣诞快乐哦!吃好喝好睡觉好哈哈 ☆、偏殿囚   风陌湮气息不稳地离开寝殿,走在长廊上。心下恼怒,若不是那半身魔力被谨渊封印了,又岂会为他所伤。刚刚谨渊虽然比自己先吐血,却不过是些轻伤罢了。脚下一个踉跄,伸手捂住胸,不可抑制地呕出一口血来。胸腹间气血翻涌,自己果真是低估谨渊了。宽大的袖摆拂过,不着痕迹地掩去唇边的血迹:“凌风。这几日注意魔界入口,不要让无关之人闯入。”   “是,君上。”周围不见任何人影,然而那声铿锵有力的回应却久久回荡在廊殿,伴随着那道越走越远的紫色身影。   微微扬了唇角,或许这个小仙童比自己想象中要有价值。   寝殿的大门无风自开,风陌湮缓步来到莲卿的身边,入目所见,是一个小娃娃蜷缩着的模样,就算在睡梦中,也依然紧紧皱着眉头,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紧贴着冰冷地板的小人儿,脸上不知什么时候蹭上了灰,混着泪水,失了最初的精致讲究,整个人狼狈得很。   风陌湮冷冷地挪开了视线,径直走到床边,身形在床边顿了顿。   刚从墨池疗伤回来,还有些乏力,合衣躺在她的身边,长长的睫毛低垂,敷在银白的面具上,倒是掩了那丝邪气。   眼角撇了眼身边乖乖躺着的小人儿,默默盘算着,自己将这小娃娃扣在这里,谨渊必然会来的吧。如果她真的那么重要的话。   迷迷糊糊间风陌湮听到了一阵嘤咛,许久不曾有过一个安稳觉了,一点点动静都可以将自己惊醒。揉了揉眉头,睁开眼睛,却看见身边的小东西缩得紧紧的,像是竭力的想减低自己的存在感,神色很是不安。就算睡着了,还是在哭。   真是麻烦。抬起手就想要将她甩下床去,迟疑了片刻,弄醒了她,又得折腾半晌,自己恐怕不得安宁。随手掐了个诀,便将她从自己身边挪开扔到了床沿上,封了她的声音,以免打搅到他,这下子风陌湮甚觉满意,圆满地阖上了眼。   恍恍惚惚间,风陌湮总觉得身上沉沉的,下意识就想动用魔力击飞,然而模糊间记起自己寝殿有一个不经打的小娃娃,便不情愿地睁开眼,探个究竟。果然,这个小东西也不知梦到了什么,很是依赖,居然整个人都爬到他身上了,还紧紧地搂着自己。风陌湮无奈扶额,真是有够能折腾的。索性一个翻身将她困在自己的臂弯里,莲卿的头正好睡在了风陌湮的脖颈处,竟然奇异的契合。   下意识的向温暖的地方蹭了蹭。   脸上明明还残留着泪花,嘴角却弯起了一抹满足的弧度。   感觉到脖颈处不一样的触感,酥酥的,痒痒的,风陌湮的心竟然软了一软。   也不知过了多久。殿里的熏香徐徐而燃,晕染了一室静谧,石壁上的明珠亦不知疲倦地亮着。   莲卿迷糊间想要起身,却惊觉自己好像被禁锢了,奇怪地睁开眼,意外地看到一张带着银色面具的脸就在自己头顶,好不容易温软的身子一下子又变得冰冷僵硬起来。   感受到了臂弯里轻微的动作,风陌湮也很快转醒。看着面前泛白的一张脸,心里有些不畅快。   呵,就这么惧怕本座?   莲卿还没反应过来,下一刻,整个人已经四脚仰天躺在地上了。   好痛。挣扎着爬起来,莲卿眼睛一眨都不敢眨,看着步步逼近的风陌湮。   垂眸看着身子微微发抖的莲卿,风陌湮心道,倒是白费了自己一片好心了。转念一想,也对,魔君何又须什么好心,自己也无需对她破格,只是谨渊坐下的一个小小仙童罢了。   “既然醒了那就识相点自己滚下去,还要本座亲自踢么?”心里不畅快的风陌湮说出来的话自然也不会好听。   听着那刺耳的声音,莲卿心里很委屈。自己醒来会在床上肯定不是自己爬上去的啊,但是看他凶巴巴的表情也不像是他把自己弄上去的,但是也不必把自己踢下来吧。   “不好意思我不会滚,要不你滚个给爷看看!”莲卿恶从胆边生,忽然也有了怒气。   一双狐狸眼骤然眯起,透着丝丝危险的气息,却又给人一种笑意盈盈的错觉。莲卿不安地缩了缩腿,有些后悔刚刚地意气用事。   呵,爷?这个小东西恐怕是活腻了,若不是还未引来谨渊,自己怎会容得她如此放肆!   风陌湮不发一声地走向莲卿,优雅的恍若闲庭漫步,然而正是这种漫不经心的优雅,一步一步仿佛踏在莲卿的心头,压抑恐怖到极致。   眼睁睁地看着紫色的衣摆拂过自己的脸庞,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连呼吸都不敢了,冰凉的触感在脸上行走,宛如吐着杏子的毒蛇。   像是只有一秒钟的时间,又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莲卿察觉到没有任何的动静,悄悄地睁开眼睛,面前已经没有了那一袭紫袍,长长地吐出来一口气,走了么?   然而下一刻:“凌风,把她扔到偏殿去。”   这张倔强的脸看着真让自己闹心啊。明明害怕到了极致却还死命撑着,和那个人一模一样。   谁?扔谁?   还来不及反应,脖颈处就被勒的厉害,整个人已经悬空了。莲卿觉得喘气都开始困难,宛若脱了水濒临死亡的飞鱼,无助而又乞求着存活。   重重地被摔在地上,感觉浑身都像是被碾压了一遍,疼到骨子里了,死死咬着嘴唇,莲卿惨白着一张脸,连哭疼都没力气。   风陌湮立在寝殿中看着玉石之上浮现的影像,看着莲卿小小年纪就懂得隐忍。呵,这小家伙倒是识相,只可惜,注定了要成为牺牲品。   “不必理会她,派人通知谨渊,想要救人,拿他封印的魔力来换吧。”   “是!”   谨渊,你在意她么,如果在意,呵,那这个游戏就更加好玩了。修长的指尖划过眼角,缓缓抚过鬓角。嘴角分明挂着邪魅的笑容。   九重天,沉渊殿。   “恭迎神尊。”夙奕匆匆忙忙跑了出来,中途又觉得急躁的样子有失风范,硬生生顿了步伐,脸上忙摆出一副老成严肃的神情,迎接谨渊。   “嗯。”嗓音清冷。   咦?小卿呢?怎么没跟在神尊身边。夙奕有些疑惑,这个小卿怎么不见了。难道神尊终于嫌弃她,把她扔在青丘了?让她不好好修炼,笨死了。紧跟在谨渊身后,夙奕想起莲卿很是担忧,几次三番想要开口询问,又担心冲撞了神尊,忍得很是辛苦。   “夙奕。”   “啊?在!”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神尊,为什么,没有看见小卿?”夙奕有些踌躇,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在青丘生了些事端,小卿,被魔族的人掳走了。”   “啊!那怎么办?”音调不自禁就升高了,夙奕止不住心惊,魔族?完蛋了,小卿怎么就惹了魔族的人啊。一抬头,看见谨渊凝重的神情,夙奕一下反应过来,“神尊恕罪,夙奕鲁莽了。”   “无碍。”   “那——”   “不必担心,我会带她回来的。”   说完就大步走向了神殿。   夙奕甚是忧心,魔族啊,岂不是凶多吉少!   谨渊盘坐在床榻上,静静调息恢复。闭着眼,脸上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情绪,心思却转了千百个弯。   自己受了伤,又被青丘那些仙人绊住了身,这段时间,足够风陌湮带莲卿回魔族了。可如何才能将莲卿救出来呢?仙帝定是不能惊动的,莲卿的身份总归太过危险。倘若只有风陌湮,自己尚能应对,可如今他们已在魔界。风陌湮抓了莲卿却没有任何音讯传来,是在等自己去?   “神尊。九曜神君在庭院等您。”夙奕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自己才刚回来,离痕就来了,恐怕是仙帝派他来的吧。   理了理衣饰,谨渊走向了庭院。   “谨渊,听说你身边的那个小仙童被掳了?”   “嗯。”   合了手中的折扇,离痕状似有些为难:“谨渊,那小丫头被魔族所掳的消息已经传入了仙帝耳中。仙帝的意思是你不必理会,他自会处理。”   “难道我沉渊殿的人我还管不得了?”谨渊心中腾起了怒气,声音也明显冰冷下来。   “不是,仙帝是担忧你罢了。以你的性子恐怕是要单身前往的吧。你和风陌湮之间本就有极深的仇怨,怎能以身犯险?”   “我自有分寸。”   “谨渊,不过一个仙童,你——”   “她不是。”未完的话被谨渊蓦然打断。不顾离痕惊诧的表情,谨渊缓缓开口,“风陌湮此举摆明了就是要我独自前往,五百年了。这不过是必然会发生的一件事情。不是现在,也会是以后。”   离痕忽然说不出话。谨渊说的对,以风陌湮的行事风范,定然是故意引谨渊前往的,所以才会掳了他身边的人。   “哈哈,我就料到你不会弃之不顾,仙帝老儿怎老让我来做这恼人的说客?”离痕伸出手中的折扇敲了敲谨渊的肩膀,大笑着转身离开。   谨渊不禁紧了紧袖中的手。   仙帝。   当真以为自己还被蒙在鼓里么。   松开手,转身离开庭院。弯曲的石道上只余下一袭风雅到极致的白色身影。   风陌湮,你我之间累了五百年的恩怨是要好好清清了。谨渊眯了眯眼睛,神色莫测。   一旁的梨树开得很是繁盛,大片大片的花朵,宛若流云。衬得那一袭白衣更显缥缈。 作者有话要说:  唔,不要怪魔君大人心狠……那个不知道莲卿身份前这样的处置才符合魔的作风嘛。。对8对! ☆、身份曝   魔界终是虚夜,困在这一方小小的偏殿中莲卿根本不知道时间的流逝,究竟已经过了多久了?   没有水,没有饭,没用声音。好像已经被整个世界给遗忘了。许久没有进食,莲卿浑身都没有力气。软软地趴在地上,已经是奄奄一息。   苦涩地笑了笑,没想到自己会混得得这么惨,也不知道不知道死了还能不能回去。   眼皮越来越重,最后残留的意识竟是不知道自己死后这具身子会不会现回原形。   其实风陌湮也不是故意的,他不清楚莲卿的体质,只以为和一般仙人一样无需进食,就给她一间偏殿自己折腾去。本身也没有什么偷窥的兴趣,自然不会时时刻刻注意莲卿的状况,所以,两天过去了,只顾着疗伤等谨渊的风陌湮完全把她扔到了脑后。   修养的差不多的风陌湮回到寝殿忽然发现少了些什么,凝神细思,那个小东西被自己晾了两日,还是去看看吧。   转身步向偏殿,想着她待会看见自己可能气急败坏的样子,心情忽然舒爽起来。   镂刻着繁复花纹的沉重大门被推开,殿内未燃尽的残烛不断地淌着灼热的泪,一滴又一滴,化作了这里唯一的温暖。可是本应安静待着的那个人却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风陌湮瞳孔一缩,本能地就觉着是谁背着他找了莲卿的麻烦。冷冷地扫视了一圈身后跟着的人:“谁干的!不是说了没有本座的允许,谁都不许靠近这间屋子吗?”   “君上,并未有人靠近。”一旁的凌风望着明显动了怒的风陌湮,恭敬地回话。   风陌湮疑惑,疾步走到莲卿的身边,拿脚尖轻轻踢了踢莲卿,:“喂,死了?”   脸色确实苍白,怎么回事?风陌湮终于发觉不对劲,蹲下身子,指尖凝了魔力探上她的手腕。眉头不解的皱起,体力不支?她做什么了,竟然会体力不支?   然而不过片刻的失神,风陌湮的思绪一下子被拉了回来。看着手上凝成一缕细丝缓慢向莲卿体内注入的魔力,风陌湮心里惊诧,怎么可能,她怎么能够吸他的魔力!不是仙家么?搭在莲卿手腕上的指尖清晰地感觉到魔力的流动,缓慢柔和的流过指尖汇入她的身体。莲卿苍白的脸色渐渐变得红润,风陌湮的脸色却一寸一寸苍白起来,指尖微微颤抖,眼前的场景蓦然和百年前的一幕重合起来。   莲卿,是莲卿吗?搂着她的手竟抖得不成样子。白白嫩嫩的胳膊软软的搭在风陌湮的胸前,冰凉冰凉的,风陌湮连忙将她裹在自己衣袍里,想要用自己的温度温暖她,却忘了自己也是常年冰冷的。   小心翼翼地抚上她的发顶,心里多是懊悔和愧疚,自己竟然这样对待自己原本发誓要好好珍惜的她。   从遇见她的那一刻到现在,所以疑惑的地方都解开了,如果她是莲卿,一切就变得合理了。   纵容天资不高,谨渊却视若珍宝,偶然听过谨渊唤她小卿,原来不是小青,是小卿。谨慎到连称呼都换了么,从前他一直叫阿卿的。   孤影说青丘有她的魂魄的气息,原来并没有说错,那一日他的确遇见了她。   所以她可以轻易地看透他眼睛的颜色,纵容他施了术法,因为他们本就一脉相承。   她本就是莫名吸了自己的魔力才幻化成人的,所以自己总是毫无原则地对她手下留情。   他早该发现的。   本该随着结魄灯回归的她却出现在谨渊的身边。那一日,莲卿魂魄忽然不见,是谨渊暗中动的手脚?风陌湮想明白这点,眼里腾起怒气,若真是如此,谨渊,你未免太过卑鄙了,自诩公正的神尊,也会使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了么。   一无所知的莲卿在风陌湮的怀里沉沉睡去。因为体力透支的原因,即使吸了风陌湮的魔力,也还是需要时间消化的。   风陌湮轻轻的抱起莲卿,转身离开了偏殿。却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他等了五百年啊。   凌风看着向来淡然悠闲的魔君此刻抑制不住的情绪波动,大为惊讶,这般惊慌的魔君是自己未曾见过的。   寝殿,墙壁上的明珠不知疲倦的亮着,幽蓝的光芒填满了整个殿堂,仿若幻境。   “嗯。”一直望着莲卿的风陌湮骤一听到她的声音,立刻走到床边,原来只是梦中发出的呢喃啊。   她安静地躺在床上,嘴角还带着一丝笑容,小时候的莲卿白白胖胖的,很可爱。   莲卿依旧还是沉沉的睡颜,刚刚忽然的嘤咛就好像一粒石子投入原本平静的湖面,波光破碎,然而混着满室的幽光,竟织出另一种梦境。是安详恬静的。   风陌湮悄悄握住莲卿的小手,脸色似悲似喜。   “唔。”迷蒙地睁开眼睛,这里是哪里啊,有点熟悉。不像是偏殿啊。自己不是饿晕在偏殿么,怎么到这来了。   抬眸,却正对上两只乌黑的眼洞,是罩了面具的风陌湮,一看清面前的人,莲卿立刻想要坐起来后退,却发现自己的手被紧紧地握在他的手里。   有些明白,是他将自己救回来的。被困的那些日子了,自己也想通了一些事情。风陌湮那日在谨渊面前的意思明明是要杀了自己,可回了魔界,却迟迟没有动手,肯定是想到了什么计谋。虽然自己现在是副小孩子的身子,可心智却是成熟的。也是,一枚棋子怎么能在它还没有发挥价值的时候就毁了呢。   不再挣扎,知道了自己不会轻易死去,莲卿索性也就放开了胆子,大大方方直视着风陌湮。   “可以放开我了吗。”明明是软软糯糯的声音,却非要摆出一道冷冷淡淡的声线,就像一团清凉的糯米团子滚过了风陌湮的心尖。   “如果我说不呢?”戏谑地反问,终于肯好好和自己说话了吗。   “嗯。”淡淡地应了一声,殿中一时寂静下来,彼此谁都不再开口。   风陌湮松开了自己的手,失了兴致,原来不是不怕自己了,只是在敷衍自己。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晕倒在偏殿了?”   呵,难道不是他把自己扔在那不管不顾的么。莲卿心里冷笑。   “大概需要晕一晕保存□□力。”   “饿晕的?”风陌湮不敢置信的看向她,怎么回事,她不是修得仙身了么?怎么连最基本的辟谷都做不到?   “你不是仙身么,还需要食物?”   风陌湮,他。莲卿看着他震惊的眼神,不像是装的,真的不知道啊。可是,谨渊明明说说仙人也可以吃饭的,呃,莲卿忽然呆住了,是可以吃,不是必须吃。   “嗯。”看着难以置信看着自己的风陌湮,莲卿轻轻地应了一声。仙格都给丢完了。另类的自己原来连仙人都称不上。   “要吃点什么?”风陌湮有些无奈。   “嗯?”这么好心?不会想毒死我吧。   看着一脸“你想要毒死我”的表情的莲卿,风陌湮嗤笑一声:“要你死还需要下毒么?”   莲卿表示她感受到了这个世界对她深深的恶意。瞧不起么,是的吧,瞧不起吧。自己给仙界大众丢脸了,嘤嘤。   风陌湮也不多说,朝一旁进来的婢女使了个眼色,婢女恭敬地退了出去。待过了一会儿,风陌湮就直接抱着莲卿走到了另一间宫殿。   将莲卿安放在座椅上,风陌湮自己也坐在了一旁。   “吃吧。”   看着面前满满一桌的吃食,虽然有些惊疑风陌湮今日的态度,但实在是饿太久了,莲卿也就不管不顾地吃了起来。   一边吃一边想着,风陌湮现在对自己的态度忽然好起来,是为什么?自己无依无靠的,他有什么主意可以打到自己身上的,毕竟自己在这个异界只认识一个谨渊。难道是谨渊,悄悄抬起头看了一眼风陌湮,却正对上他幽紫的眸子,忙低下头使劲扒饭。   要是他是在利用自己钓谨渊,等谨渊一来,肯定凶多吉少。莲卿有些纠结。一边希望谨渊可以来久自己,一边又觉得这样太自私。   算了,听天由命吧,反正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对他顺从一点,也吃不到什么苦头。   自己反正已经被抛弃了。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自己本来就不是很在意性命,无所谓了。   摸着鼓鼓的肚子,莲卿心满意足的抬起头,然而,魔君大人,你那个看宠物似的愉悦眼神是闹那样啊。   “饱了?”风陌湮单手支着额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莲卿艰难地咽了口水:“你不是想吃我了吧?”   吃她?小家伙倒挺懂得知恩图报的。   “嗯,本座已经喂饱你了,你的确应该好好报答一下本座。”   莲卿一听整个脸都皱成苦瓜了。一想到自己被放在锅里水煮的样子,浑身一个激灵,啧啧,画面太美不忍直视。   “你,这是想吃肉了?”   “嗯~”风陌湮拉长了音调,似乎真的在思考。   难道自己猜错了,他这么喜怒无常,是打算让自己做个饱死鬼?   “那个,你是不是不吃素啊。”莲卿小心翼翼地开口。   看着面前的小家伙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眼底分明有着得意,忽然就想起前世的她,也是这样狡黠,带着几分小聪明。   “不吃。”   “魔君大人,可能你还不知道我的真身是什么吧。莲花,我是莲花修炼来的。”   “所以?”风陌湮状似不解地挑眉。   “莲花是素的。”鼓着小脸,一本正经地开口。   “那留着你也没什么用处了,本来还想养养肥再吃,既然如此,莲花也还算滋补,就炖个莲子汤吧。”心情愉快的风陌湮忍不住要逗逗她,如愿以偿地看见原本得意的小脸瞬间垮了下去。   没人性啊!不对,没魔性啊!素都吃,你真是太没有当魔的自觉性了!莲卿在心里不住的吐槽,然而现实是这样的。   “其实吧,我还这么小,还没来得及结出莲子啊!要不——”   “对,要不等你结出莲子来再吃好了!”莲卿还没来得及讲完,就被风陌湮抢了话头。呸!谁要等着结莲子给你吃了,人家是要叫你找别的莲花的啊!   “真是太体贴了,甚得本座心意。结出莲子之前就当本座的贴身婢女吧。”风陌湮拍了拍她的肩膀就愉悦地起身离开了用餐的宫殿。   独留莲卿对着一桌的杯盘狼藉,风中凌乱。   “还不快随本座来,磨蹭什么?”   莲卿愤恨地盯着他潇洒离去的背影,好过分!但是人在屋檐下,低头也是在所难免的啊。 ☆、血骷髅   “小家伙,替本座更衣。”你不是有法术么,瞬间穿戴好的事情啊!好吧,虽然你身材很好。   “本座饿了,去把饭菜端来!”吃吃吃,一天三顿,撑死你!摆明了就是奴役自己,每次端来了又不吃,让自己吃剩下的!好吧,虽然很好吃。   “暖床去。”魔君大人你真是够了!你这个不知质地神奇的床怎么暖都不会热的好么?好吧,虽然你的怀抱很暖和。   风陌湮看着怀里熟睡的小家伙。心下暗想:谨渊应该就要来了吧,这段时间足够他恢复了。自己怎么还会把她交出去呢?本意是想借此机会扣押了谨渊,逼九重天上的那帮家伙交出自己被封印的一半魔力,顺便利用小家伙好好折磨一下谨渊。可现下,知道了她的身份,恐怕计划都得变一变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莲卿发现风陌湮虽然爱折腾了她一点,其实对自己还是蛮好的。也就不怎么忌讳他了,便露出了自己活泼好动的本性。   只是今日的风陌湮有些沉默啊,都没有怎么使唤她。   蹑手蹑脚地推开门,入目所见,便是床上的那一袭紫衣。   风陌湮侧身躺着,华丽的紫袍拖曳在地,金丝绣边,仿若有光芒流转。单手支着额头,宽大的袖摆顺着他的姿势滑至手肘处,露出一截好看光滑的小臂。肌肤白玉无瑕,比女孩子还要好看。   唔,手臂都这么好看,脸是该有多漂亮啊。只可惜带了面具。   “好看么。”   “嗯,就是看不到脸。”   “想看么?”   “想。”   “过来摘。”   “好……”刚想愉悦地回答好哒的莲卿君一下子迷途知返,刚在问自己话的是魔君吧。   “其实,朦胧美更好。”莲卿端得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真诚地看着风陌湮。开玩笑,自己现在去摘了他的面具,晚上桌上摆的就是莲花无子汤了吧。   “真的不考虑摘了试试?”魔君大人故意摆出一副很苦恼的样子。   “不了。”你苦恼毛线啊,不能看见你真颜的是我好么?   “我苦恼我的真颜没人看啊。”欠揍的声音慢悠悠响在自己耳畔。   那就别看了。   “进来找本座何事?不会是闲的吧。”   自己怎么好意思说是因为今天没有被你使唤觉得奇怪呢。低头蹭了蹭脚尖,尴尬地开口:“不是。”   “不是啊~那就去煮一锅水吧。”   人家都说不是闲的了,干嘛还要吩咐我做事!不过煮一锅水干嘛?   “魔君大人要水干嘛?”   “忽然有点想知道没有莲子的莲花汤是什么滋味。”   刚刚是谁觉得这家伙还蛮好的,捂脸,绝壁不会是我!   看着眼前甚是纠结的小家伙,风陌湮轻笑一声:“其实也不是很想喝汤,缓几日吧。”   “……”   “怎么不说话,你今日也想喝汤?”   “……”   “魔君大人,我一个人静一静,再见!”转身匆匆离开。背后是某只大魔头放肆的大笑声。   整个人都不大好了。   莲卿漫无目的地走着,魂淡魂淡!心里不住地诅咒着风陌湮。   想着想着就蹲在地上随手抽了根细棍子涂画起来,莲卿在现代还是学过素描的,如今在地上涂抹起来,倒也颇有几分样子。不多时,一个Q版的风陌湮就成型了,拿棍子戳了几下,又不觉得不解气,丢开手中的棍子,狠狠踩了几脚。   “小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正蹦跶地起劲,一个妩媚的声音打断了她。   莲卿好奇地扭过头,红衣大美人!长得可真漂亮,就是身上那股子风尘气重了些。整个人浓妆艳抹的,还穿的很是暴露。魔界的美女果然和天上的那帮白莲花不同。   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女魔就是魔界出了名的艳娘,向来以勾引男子为荣,魅术无人能及。魔界很多男性都和她有染。因着前几日忙着勾搭妖界的雷使者,不在魔界,自然不清楚莲卿的身份。几日前,风陌湮是亲自下了命令,谁都不准动莲卿的。而艳娘一直奔走在妖界,很不幸的错过了这个消息,而且一回来就遇见了莲卿,真是,孽缘啊!   呵,是个仙家小娃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吃了她可是大为滋补啊。   “你,”莲卿还来不及问完,就觉得眼前一阵晕眩,下一刻就不省人事了。   “哼,长得真是够白嫩的,口感一定不错哦~”艳娘得意地一笑,随手一挥就将莲卿收入了袖间,扭着水蛇腰风情万种的走向了自己的地盘。   沿途还不忘勾搭那些姿色尚可的男性魔族。   “好哥哥,有没有想艳娘啊~”被困在袖中的莲卿听到那黏人而又特地拉长的娇吟,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哆嗦,妈呀,这声音真是要多酥有多酥!只感觉整个人都被一种黏黏的糖水粘住了。   沿途听到了各种各样的“哥哥”,莲卿不禁感慨,真是在利用生命的每分每刻去勾搭啊,你就不能直接把我带回去吃了么,吃之前还要让我听到这么多□□,折磨我的耳朵,这样真的好么。   比如说魔界看起来正经彪悍的九黎将军,原来带军打仗前势必要和艳娘幽会一场。真有情调!   比如艳娘每个月都要去勾搭一次魔君大人,但每次都被打出来,于是频率就从一月一次变成了一年一次,再三年一次……真是尽职啊~   再比如说那个冥界的勾魂使者自从见了艳娘一次就被她迷住了,老是喜欢来魔界勾魂以便一睹佳人芳颜。大家都在抱怨众魔的平均寿命明显被拉低了啦!   再再比如……   莲卿觉得还是捂住自己的耳朵比较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天翻地覆,莲卿终于发现自己匍匐在地上了。莲卿想:这个艳娘的地盘怎么这么远啊。   多年后,莲卿终于知道,原来从她们相遇的地点到艳娘的住处就算是走也不过是一炷香的功夫,然而硬生生被艳娘勾搭出了天涯海角的距离……果然是将整个生命都奉献给了勾搭事业啊!绝壁是个好员工。   但是现在……   周围是黑漆漆的一片,只有正前方燃着两支红烛,中间是一具镶金的……棺材?   这是什么鬼地方?那个棺材不会是给自己用的吧,尺寸大了。   莲卿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高,果然大了一倍不止啊。   “小娃娃,你怎么来魔界了?”柔媚的声音像是被无限的拉长,缠绕住了莲卿。   嘶嘶,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麻蛋,爷不是男子啊,咱说话能不能正常点?   莲卿抬起头,这才得以好好地打量她的容貌,不得不说,长得的确很好,是那种妖媚的美。不过应该不是风陌湮喜欢的类型吧,再怎么勾搭也没用。莲卿皱眉,自己怎么就肯定她不是风陌湮的菜?一身大红的裙装,只是在外裹了一层透明的红纱,犹抱琵琶半遮面。   “我是魔君大人带来的。”莲卿糯糯的嗓音虽然低却让原本远远斜靠在柱子上的艳娘一下子立正了。   “君上?”   “嗯啊!”莲卿赶紧点点头,看样子现在只有用风陌湮的名头才能保住自己了。   “撒谎可是不好的哦。”她又恢复了一贯悠闲妩媚的姿态。   她这是不信的意思?莲卿觉得有点棘手,自己也摸不准风陌湮的目的。把自己抓到魔界来,又不折磨她,而且自从饿了自己一顿后,他对自己的态度明显改变了。虽说莲卿一向不怎么在意身处的环境,可是还是可以敏感的感觉到风陌湮态度的变化。从前他虽然也没有折磨自己,却不会管自己的死活,是因为在等谨渊自投罗网。可是为什么现在对自己的态度又改变了?每天都要逗一逗自己,其实自己也明白他不会真的吃了自己,可是他的目的是什么,只是单纯的觉得逗自己有意思吗?莲卿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太够用了。   而莲卿这副皱着眉头思考的样子落在艳娘眼里,明显就是谎言被识破后的苦恼,焦急。   “呵呵,撒谎的小孩子会有惩罚的啊~”莲卿还来不及反应,眼前骤然出现了一具森森白骨。镂空的骷髅头正对着莲卿,眼睛的位置还有两道血缓缓流出来,淡淡的血腥味萦绕在鼻端。骤然是胆子再大,这下子莲卿也受不了了,吓得闭着眼睛尖叫起来,双手胡乱挥舞着,眼泪也忍不住流了出来,怂就怂吧,都要死了还不准哭啊!   然而莲卿大声的尖叫声爆破力不容小觑,直冲云霄,艳娘也忍不住恢复了人形,捂住了耳朵。这个小娃娃嗓音怎么这么大!   “够了!”恼怒地嗔骂了一句。   然而,毫无用处,被惊吓到了得莲卿完全放弃了理智,嚎啕大哭起来。虽然老早就被掳到了魔界,但是见到的一直都是风陌湮,还有凌风及一些小魔,可也都是些人性的,而且颜值都还不错,让颜控的莲卿看得很是赏心悦目,都忘了自己每天面对的都是些妖魔。现在面前骤然出现一具血骷髅,怎么能不被吓到。 ☆、紫玉镯   原本在寝殿里闭目假寐的风陌湮耳尖一动,莲卿的声音!立刻就顺着声音寻了过去。   “至于么,胆子这么小。”艳娘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纵然是一个翻白眼的动作也是风情万种的。   其实艳娘的真身就是一具骷髅,修炼千年才成魔,有了人身。莲卿看到的那具棺材就是她的床。   还来不及凑上去掰开莲卿的眼睛,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弹到了墙上。   “咔擦。”清晰的骨折声音,魔君,我又要修补我的骨头了,艳娘甚是幽怨地看着风陌湮。老娘今天没有勾搭你啊!   然而下一刻艳娘表示她惊呆了。   风陌湮紧张的一把抱住莲卿:“别哭,怎么了。”   莲卿睁开泪眼朦胧的眼睛,好像看见风陌湮了。“我害怕。”   风陌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嗯,以前的莲卿从来没有说过害怕来着。   “小家伙,哭什么。哪里受伤了?”   “没、没有。”莲卿止不住的抽噎,话都讲不全,“骷髅,血。”   然而风陌湮立刻就明白了,凉凉地看了一眼定在墙上的艳娘。   这凉凉的一眼,却让艳娘心惊胆战,后背发毛。   “不是,我就逗逗她”艳娘不敢再拔老虎毛了,规规矩矩地回答。   “不是,她要吃我。”   小娃娃,你不是吓得不会讲话了么。你现在在干嘛。   “本座的话何时竟这般无用了,都被当成了耳旁风么?”   话?什么话?艳娘根本不理解风陌湮说了什么。但也是个识相的,晓得现在的风陌湮不是自己惹得起的。   “属下知错!”艳娘不顾身上的痛楚,硬是将定格在墙上的身子掰了下来,一落地就匍匐在了地上。   “一个月。”   “啊?”不要啊,一个月见不到男人我不要我不要不要!   “有意见?”   “没有!绝对没有!”谁敢有意见啊,要是直接关在棺材里一辈子,老娘直接修炼成阴阳人!   莲卿错愕的看着艳娘苦着脸自己跨进棺材里,躺下,末了,还很自觉地将棺材盖合上了。   她在干什么?   莲卿疑惑地仰头看风陌湮,风陌湮也不说话,只是伸出手,仿佛结了一个印,扣在了棺材上。   过了一会儿,“咚咚咚!”棺材里不停地发出撞击声,“君上,不要啊,我打不开了!”   “这么喜欢当骷髅,那就一次性当个够吧!”风陌湮优雅地收回手,袖摆一挥,就将莲卿托在了怀里,步出了大殿。   身后红烛燃尽,陷入一片漆黑,伴着一声声敲击声,本应是诡异非常的场景,然而,联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莲卿觉得莫名的喜感。   “她是谁啊?”莲卿拽了拽风陌湮的袖子,眨巴着好奇的大眼睛。   “魔界四大护法之一,艳娘。”   “护法?很厉害吗?”莲卿的声音还带着哭腔,整个人一抽一抽的,看着可怜极了。   “自然没有本座厉害。”风陌湮看着这样的莲卿,有些心疼,伸出手替她抹了抹眼泪。莲卿有些呆愣,就这样看着他给自己抹眼泪。   “啧啧,小家伙胆子原来这么小啊。只是现了真身你就吓成这副模样?”风陌湮有些不习惯这样傻愣愣的莲卿,有意地拉回她的注意力。   真身?她的真身是骷髅?莲卿顿觉这个世界无爱了。明明是个大美人啊,受打击的望天,余光扫见风陌湮的脸,不会吧,难道是因为长得太毁了才带的面具。   “你这是个什么眼神。”风陌湮看见莲卿诡异的以及带着莫名同情的眼神,有些膈应,自己救了她,难道不应该得到崇拜仰慕的眼神吗?   “其实外貌不重要啦,你这么厉害,人家肯定不会在意的。”好吧,他也算救了自己,莲卿觉得自己有必要安慰一下他。魔君大人好可怜,哎,上天果然公平。   莲卿配合着自己的话,伸出手往风陌湮的头上够去,咦?不够长,算了。转而拍了拍风陌湮的肩膀,“有句话说得好。叫什么,上帝给你关了一扇窗户一定会再给你开一扇来着。”   “闭嘴!”风陌湮额头青筋蹦得很是欢畅。什么上帝开窗关窗的,上帝又是谁?本座的窗户何时需要任凭他人开关了,就是没有,自己也能炸出洞来!但是风陌湮却听懂了一句话,这个丫头是在说自己长得丑?   “诶呦,不要这样嘛,放心我不会嫌弃你的。”   “扑通!”莲卿不解地往地上看了看,自己什么时候被扔到地上来了。   一溜儿爬起来迈着小短腿追上去,风陌湮已经大步走远了。   不是吧,看起来霸气的魔君大人有一颗传说中的玻璃心?那自己刚刚不是在神补刀啊!   莲卿急匆匆追到门口,看着紧闭的大门有些忧伤,要不要开门呢?   “在门外傻站着干嘛,还不快进来?”   莲卿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跨进来刚关好门,整个人就被吸到了风陌湮面前。   “敢说本座长得丑?”风陌湮最最是注重自己的容貌,在他的观念里,只有绝美的容貌才衬得起他的一身风姿。   “没有啊。魔君大人玉树临风,举世无双,闭月羞花……”好吧,自己也不知道讲了些什么,但是夸他是肯定的啊,不然小命难保。   “过来。”   “啊?”   “要我说第二遍?”   “不用!”莲卿条件反射地回答。立刻几步凑到他的身前。   “摘下来。”   “什么?”   “面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傻了,如此这般,倒不如煮了吃了。”   “不,我不傻!”动作快于思维,依旧维持着垂眸的姿势,莲卿飞快地踮起脚尖取下了风陌湮的面具。   风陌湮看着眼前一直低垂着眼睛的小家伙有些恼怒,怎地连头都不会抬了。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   “不,不要吃我啊!”莲卿感觉自己被掐住了下巴,冰凉的触感,吓得失声尖叫。   “睁开眼。”   莲卿依旧无动于衷,风陌湮故意威胁她:“不睁眼?那本座就真的要吃你了。”   莲卿一听,连忙睁开眼睛,然而,眼前的这张脸令她忘记了挣扎。   从前银白的面具遮掩了他的容貌,莲卿只能感觉到他那一身慵懒邪魅的绝代风姿。不曾想原来这世上真的有这样精致的人。一双狐狸眼妖媚迷人,紫罗兰色的眼瞳迷离醉人。眼梢微翘,极具美感,很是勾魂。光洁白皙的脸庞像是精心雕刻过的玉石,泛着莹润的光泽,仿若细细勾勒过的眉,高挺的鼻,凉薄的唇,本就精致的五官组合在一起,这张脸该是怎样的风华绝代啊。竟然与周身邪魅高贵的气质无比贴切,仿佛这样的气质就该是这样的脸。   莲卿真的被震撼到了。   “如何?”风陌湮看着痴呆的莲卿,得意地勾起唇畔。   “一般吧。”莲卿挪开视线,嘟囔着。   风陌湮眯起了眼睛,算了,不与她计较。   “把手伸出来。”还不等莲卿自己伸出手,风陌湮就已经单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另一只手一晃,紫光闪过,再摊开,掌心凭空出现一只紫色的玉镯。   也不顾莲卿的反应,风陌湮直接就将玉镯套在了莲卿的手腕上:“本座送的东西好好戴着,丢了可就,”   “丢了就怎样?”   风陌湮只是斜睨了莲卿一眼,笑而不语。但是眼中分明是威胁的眼神。   话说一半神马的最讨厌了!莲卿一怒之下就想把镯子捋下来,可是,居然摘不掉!   呵,这可是本座的鳞片幻化的玉镯,只要带着它,不管你去哪,本座都知晓。风陌湮心中甚是舒爽,小家伙,你怎么翻都翻不出本座的手掌心。   “别白费力气了,你摘不掉了。”风陌湮凉凉地瞥了一眼。莲卿,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这个镯子你也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   莲卿闻言停住了手里无用的动作,仔细观察起来这个镯子的形状。咦,好奇怪啊,有点像一条紫色的小蛇围成的圆环。   “像条蛇诶~”莲卿用手指戳着一处明显粗一些的地方,好奇地问,“这是什么,头部吗?还有两只角。”   ·   “喂,小蛇,你头上怎么还有两只角啊?”粉衣少女蹲在地上用手戳着一条紫色的小蛇,笑嘻嘻地问道。   ·   “你干嘛?丢魂了?”莲卿等了半天没听到回答,仰头就看见风陌湮一脸失神的模样,疑惑地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风陌湮回神,撇了撇嘴,望着眼前的小家伙,还是和百年前一样傻。   风陌湮将莲卿的食指压在酷似蛇头的地方,“把食指放在这个位置就可以和本座密语了。”   好神奇!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   莲卿不可思议地抬起头,不会吧,他听见我的心声了?   “嗯。”   莲卿赶紧将食指挪开,这样下去都没有隐私了。   “不管多远都可以用吗?”   “是的。”   “跟手机一样呢,可惜只能联系一个人。”   “什么手机?”   “说了你也不懂,不过这个镯子蛮好看。”莲卿高兴的蹦下石阶,把玩着手中的玉镯就想跑出寝殿。 ☆、棋子错   然而,莲卿刚跨出大殿整个人又自动后退了,到最后直接坐在了风陌湮怀里。   要不要每次都这样无视我的人身自由权啊!   “胆子大了连本座的话都敢无视!”   糟糕,得意过头了。居然说这个傲娇的魔君大人不懂……   “不是,其实我是想去拿个工具画给你看看嘛~”莲卿转身讨好地看着风陌湮。   “画?何须那么麻烦,本座变给你便是。”话音刚落莲卿面前就出现了一沓宣纸以及笔墨纸砚,然而。   “我不会用毛笔画画……”   “难道树枝?”语毕莲卿手中就多了一根灰不溜秋的树枝,风陌湮不屑地睨了她一眼。   风陌湮不过是存心逗她玩:“在地上画?”   莲卿不说话,环顾四周,有些苦恼,好吧,连蜡烛都没有。   “你能把这个树枝烧焦么?”   风陌湮疑惑地看着她,手一挥,莲卿傻眼了,刚刚还好好呆在手心里的树枝已经成为一摊灰烬了。这种破坏力真是,真是令人发指!   “可以了么,快去画!”不耐烦的语气吓得莲卿一个哆嗦。   “我,我要的是烧焦的树枝,不是灰烬来着。”莲卿快要哭了。   “有区别么?”   当然有了!最起码一个是硬的一个是软的好么。   “就是普通的被火烤过的树枝,还保持原状的那种。”   “真是麻烦的小东西。”   话虽抱怨莲卿的麻烦,可还是依样变出了莲卿需要的树枝。   莲卿看着手中好不容易得到的碳,心中泪流满面,真心不容易啊。不曾注意风陌湮抱怨的话语里深埋的那丝宠溺。   心里虽然在忧桑的感慨,可还是迅速地将宣纸铺在地上伸出白胖的手努力勾画着。   风陌湮单手支着额头,墨黑的发丝顺着肩膀倾泻而下,衬得那张脸更加诱人。专注地看着地上努力描画的小家伙,思绪却渐渐抽离。眼前专注画画的小人儿和多年前那个专注舞剑的小姑娘的身影渐渐重叠起来。   “小东西,你什么时候才会长大。”风陌湮低沉的嗓音忽然响起,莲卿听得莫名,不解地抬起头,心仿佛被狠狠地撞了一下。向来傲娇邪魅,不可一世的魔君此刻竟然就这样专注地凝视着自己,眼神幽深的仿若寂静的永夜。掩尽一身风华后,她竟然能够感受到一丝丝的孤寂,悲伤以及那渐渐淡去的绝望。他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小陌。”无意识的,这两个字就喃喃而出。回过神来的莲卿吓了一跳,自己怎么一下子胆子这么大了,居然这样称呼风陌湮。亲昵的,放肆的?   只顾着低头懊悔的莲卿错过了那一瞬间风陌湮惊喜,不敢置信的眼神。   “本座允你。”风陌湮强压下心里的狂喜,故作高贵冷艳地回复。   然而我们蠢萌蠢萌的莲卿并没有听懂,傻傻地回了一句:“允什么?”   “无。”风陌湮觉得这只花精真是太会破坏气氛了,“罢了,本座看看你画了些什么玩意儿。”风陌湮收回支撑额头的手,从榻上直起身来,还不等莲卿收回手中的炭笔,面前的宣纸已经不翼而飞。   “这个方方正正的是什么物什?”风陌湮抖了抖手中的宣纸,仔细端详起画中的东西。和一般的水墨画不同,这个小家伙画出来的东西虽然只有单一的色彩,但线条很流畅细致,很逼真。   “这个就是手机啊,你看,这个叫键盘,上面有数字,不同的组合可以联系不同的人。”莲卿凑到他的跟前,认真地解说着,肉嘟嘟的脸绷得紧紧的,很是耐心。   “小家伙,你这是什么画法,倒是新奇。”   “在我们那个世界里这个叫素描!就是用炭笔画出很有层次感,立体感的东西。”   “你们那个世界?”风陌湮听到莲卿不小心透露出来的信息,内心有些复杂,伸出手拉住了莲卿的胳膊。一时间,语调竟有些不稳。   反应到自己说错话了的莲卿急忙捂住了嘴,悄悄抬起头,看了看风陌湮,却正对上他的视线。脸上是莲卿说不出的神情,似悲似喜,竟然让人觉得心酸。这样的风陌湮让莲卿感觉他好像是知道自己来历的。   “风陌湮,你知道对不对?”莲卿顾不得惊讶了,放下捂住嘴巴的手,匆忙拉住了风陌湮还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臂。如果风陌湮知道21世纪,又这么厉害,肯定能送自己回家吧。虽然知道他放了自己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但还是忍不住想要试试。   是莲卿绝对不会错了,一直以来那丝淡淡的不确定终于散去,之前虽然猜测到她是莲卿,可总是担心是空欢喜一场,如今终于明晰了。可是她一直都想着要回去么。不愿意留在这里吗?怎么可能呢,不要说自己没办法,就是有办法也不可能送走她的。   “知道什么?”风陌湮扭过头去,不想看见那双充满希望的大眼睛,他怕自己会愧疚。   莲卿有些失望,原来他不知道啊。但是如果告诉他呢,告诉他自己不属于这里,他会不会送自己回去呢?莲卿心下有些踌躇。   反正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吧。自己被囚禁在这里,就好像宠物一般,每天要讨他的欢心,小心翼翼,压抑地活着,或许谨渊来了,自己就被舍弃了呢?   “我——”莲卿脸上闪过挣扎的神色,“你相信还存在着另一个世界吗?”   莲卿又紧紧拽住了风陌湮的袖子,期盼的看着他,这样的莲卿,让风陌湮无法违心的说出不相信她的话。   “问这个做什么?”终于还是逃避了这个问题,风陌湮摸了摸莲卿的小脑袋,扯出一抹笑意。   听了他的话,莲卿眼里的光芒一寸一寸黯淡下来,低声喃喃:“我就知道没有人会相信的。”   “其实,我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以前待的地方和这里完全不一样,没有会法术的仙魔,听不懂花花草草的话语,不需要腾云驾雾……可是,只是一个晚上,一切都变得天翻地覆,我很想离开,我甚至不知道我还可不可以活着回去,或许,直到死,我都不能回去了。”   也不顾风陌湮会不会听自己说话,莲卿一股脑儿将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那些一直压在心底的小秘密。   “我多么希望有一个人可以走到我的面前,对我说,我带你回去。我很想家。风陌湮,你真的也没用办法吗,如果可以,我求求你,求你。”   “你的那个世界不会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可以带你回去。”   冷漠残忍的话从他凉薄的唇里吐出,粉碎了莲卿最后的那一抹微弱的可怜的希望。   因为过度用力而显得苍白的手指一根根松开,沿着他的衣袖缓缓滑落,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不会的,不会的。”莲卿茫然地摇着头,“你在骗我对不对?”   “本座无需骗你。”   风陌湮冷淡地看着面前满怀期冀望着自己的莲卿,原本粉粉嫩嫩的小脸失了红润,乌黑灵动的眼睛也蒙上了一层水雾。   莲卿,你来了,就不可以走了。我费尽心思找回了你,可是你却原来是一直想着要离开吗?如果我说,可以放你离开,就算不能回到你原来的世界,你也一定会选择回到谨渊身边吧。也对,从一开始,你就选择了他。想到这里,风陌湮忽然就有些恨她了,为什么就不能选择自己呢?五百年前,都以为莲卿是盗了结魄灯想要和自己离开,其实,分明是自己拉了她,强迫的。即便是在那样千夫所指的境况下,她第一个念头依然是想要得到谨渊的信任。   弯下身子,风陌湮捏住莲卿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看着他。   “小家伙,跟了本座如何?”慵懒的语气仿若羽毛拂过莲卿的耳畔。   “你看你来了这么久,谨渊也没来找你,还不如跟着本座。”   “有本座罩着你,谁敢动你?”   邪气四溢,句句狂狷。   耳边尽是风陌湮漫不经心的话语。可是此时的莲卿不知道,这些听起来随意的话,其实是风陌湮最真诚的承诺。她只顾着自己伤心了,怎么办,回不去了,这个地方根本就不适合自己,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风陌湮其实手上用的力道并不大,莲卿微微侧头,就挣开了他的禁锢。无助地蜷缩了身子,将头埋进膝盖里。   “我以前一直以为自己还可以回去,可是原来都是我在妄想。”   “风陌湮,你要我跟着你,其实你只是想要利用我引诱谨渊前来罢了。”   “你自然是要保证我性命无损,否则你拿什么和谨渊谈条件呢,可是你未免太高看我了。”   “我不过是一缕误入异世的孤魂,为什么你还要这样囚禁我呢。”   此刻的莲卿抛弃了平时萝莉的伪装,仿佛再也生无可恋,将原本深埋在心里的害怕,不甘都一一吐露了出来。   低喃的话语,那样轻,却让风陌湮心中难以抑制的心疼。   风陌湮竟然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去安慰她。她说的不错,自己之前确实想要利用她来重创谨渊。可是知晓了她就是自己想要找寻的人后,一切都变得不重要了,那半身魔力就算得不到也无妨,如今自己的能力依然可以支撑起整个魔界。   可是风陌湮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不可否认,自己之前确实存了利用她的心思。   “倘若你乖乖待在本座的身边,本座自然不会把你怎么样。”   高高在上的魔君如何懂得解释。本意不过是想告诉她,他不会拿她去换什么东西,只要她待在自己身边。可是话一出口就成了威胁,风陌湮懊恼地眯了眯眼。   将头深埋在膝盖里的莲卿没有看见他懊悔的神色。的确,风陌湮虽然经常恐吓她,却从未伤害过她,可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她对他有价值的基础上的。虽然自己不排斥待在他的身边,虽然自己对他有着莫名的好感,可是这些还不足以让她安心啊,这样的日子未免太过没有保障。忽然有些怀念起谨渊,他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第一个遇见的人,还对自己那么好。可是,他会为了自己明知这是一个陷阱还往里钻么。莲卿不确定。人性总归是自私的,莲卿希望有人来救她。如果自己只是活在凡间,就不必时时刻刻担心着性命问题。   风陌湮终究还是有目的地对自己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文绝对1v1 大家放心23333.那个关于什么选择了谨渊,只是魔君大大的想法哦,其实是有□□的。唔,本来不想剧透,但实在是不想让泥萌误会成3p啊~ ☆、性杀戮   沉渊殿   “神尊,还不去救小卿吗?”夙奕有些心焦,都过去七日了,神尊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谨渊缓缓睁开眼睛,神色悠远。   “夙奕。”   “在。”夙奕恭敬地弯腰应声。   “魔族的天性是什么?”   “杀戮。”   “如何看待?”   “生命不息,杀戮不止。这种天性深深地扎根于他们心中。”   “嗯。”谨渊又缓缓地闭上了眼,“下去吧。”   夙奕疑惑,却不敢再多问。自己问神尊救小卿的事,神尊怎么问这些问题?   望着重归寂静的神殿,谨渊轻轻叹了一口气。   风陌湮,你究竟还要执着到何种地步呢?她体内的先天魔力已被我分离封印,仙界,绝对不允许它重现天日。魔族的天性,是杀戮。   杀戮。   若是不以封印的魔力交换,恐怕风陌湮是不会轻易交出莲卿的。   可若是真的让风陌湮得到了那份魔力,六界又如何太平?仙界,自己终究还是做不到弃之不顾,不能因为莲卿就引起仙魔的战争。   还有三日。   莲卿,倘若他依旧不顾你性命,我自然会罔顾天道换回你,但若是他真的……   魔界。   “喂,小家伙,你怎么还在睡觉?”风陌湮疑惑地看着身边依旧呼呼大睡的莲卿,这两天这个丫头怎么这么嗜睡?每天睡到午时,到了傍晚又躺下了,还睡得极沉。今日竟然直接睡到了下午,真是奇怪。   “懒惰的莲花不知道炖汤滋味如何。”还是没有动静,没有预料中的反应。要是往日她就应该立刻弹跳起来讨好自己,说自己怎么怎么勤快了。   风陌湮心里像是针扎一样,不疼,却很难受。说不出来的难受。自从自己告诉她不能回去,她就再也没有同自己笑过。   “快点起床,今日想吃什么,本座随你选。”   “莲卿?”风陌湮忽然觉得不对劲,再怎么嗜睡也不可能这样沉啊,急忙倾身探查。竟是惊得手一颤,生命特征全部消失了,怎么回事!不会的,昨天还好端端的,怎么一下子就没气息了。   风陌湮不敢置信地抱着她,不会的,他好不容易找到她,相聚的时间还这样短暂。可平日里那个会蹦会跳,古灵精怪的小家伙,现在就这样安静地躺在这里,风陌湮满目的惊慌忽然就被漫天的绝望覆盖。   墙壁上的夜明珠一一碎裂,滢滢蓝光碎了一地。   风陌湮跪坐在床上,紧紧地抱着怀里温热的躯体,温热?迅速回过神来,莲卿的身体还是热的。想着就立刻抱着莲卿赶往孤影那,她是孤影召回的,孤影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   恢复了理智,现在的自己一遇到莲卿的事情竟然变得这么毛躁了。   “君上,谨渊在魔界外等你。”   “不见!让他滚!”风陌湮恼怒地一挥袖,原本跪在地上的魔族小兵跌出去几丈远。   “是!”小兵战战兢兢地爬起来,抹了抹唇边的血迹,魔君今日怎么这么残暴啊,内伤了啊。   “等等。”风陌湮眯起了眼睛,为什么这么巧?莲卿一出事他就出现了,未免太过巧合。   魔族本就多疑。   将莲卿轻轻放置在床上,抚了抚她的发鬓,风陌湮转身。   “你总算来了。”   “呵,这句话该是本座对你说才对。”风陌湮不屑地扫视了谨渊一眼。   谨渊也不介意他的态度,勾唇缓缓一笑,“小卿如何了?”   “还活着,想要她?先交出属于我们魔界的东西。”风陌湮虽然内心焦急如焚,可依旧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你知道这不可能。”   “那我们就没有谈的必要了。”衣袖一挥,风陌湮就转身打算离开。   “包括她的性命你也不想谈谈么?”   风陌湮顿住身子,好一会儿才转过身,云淡风轻地笑:“神尊这是傻了?本座要的是魔力,她的性命于我何干?”   正对上谨渊了然的神色,他不紧不慢地开口:“你果然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   风陌湮沉默。   “先天魂魄不全,又被强行召回异界,以莲花为体,本就极为虚弱。如今离开母体已有十日,该是陷入休眠了。”   “呵,那又如何,与本座有关么?”风陌湮忽然扯开一抹不羁的笑容,“那是你的莲卿吧,她的死活不在本座考虑的范围之内。”   “仙界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仙童就弃六界不顾。”   风陌湮不发一言,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目光寒凉如剑,眼角一眯,再不复平日的慵懒邪魅,忽然出手,紫色的火焰直袭谨渊的门面。   “今天是最后的期限。”谨渊一边抵挡着风陌湮的进攻,一边淡然地出声。   最后的期限,即使谨渊没有讲明,风陌湮依旧明白,今天莲卿必须要回到仙界,她的母体在仙界。   心中尽是不甘,愤恨,还有嫉妒。莲卿,你倾心的人心中永远只有仙界。风陌湮知道自己输了,从一开始就输了。对于莲卿的狠,他永远比不过他。   风陌湮内心愤恨,出手自然也就失了章法,一个不留神就被谨渊伤到了胸口,往后退了几步稳住身形,风陌湮抬头怒视着谨渊。   “风陌湮,你现在不是我的对手。”谨渊云淡风轻地回视着他。一袭白衣在永夜的魔界更显缥缈空远。   谨渊说的不错。失了半身魔力的风陌湮本身就与谨渊不相上下,然而,上次青丘一战,风陌湮为了在短时间内带回莲卿,用的本身就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招式,受的伤其实比谨渊要重得多。即便至今日,依旧没有复原。   风陌湮不在意地笑了笑:“谨渊,你今日带走她,不知道日后还留不留得住她。”   “这是我的事。”   “呵,她终究会回到我身边的。”脸上是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风陌湮心里却微微泛苦,或许她永远都不会愿意回来的。   风陌湮语音刚落地,凌风就出现在他身后,怀里抱着熟睡的莲卿。   谨渊眸色一深,莲卿,我们很快就回家了。   “给他。”   凌风上前,将莲卿递给谨渊。   “以前的事她永远不会知道。况且别忘了,你之于她,亦是欺骗。不是么,小紫蛇。”   风陌湮听了谨渊的话,指尖微僵,他已经发现了。   “潜伏在她身边,表面温顺,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   “呵,谁知道呢?”回过神来,风陌湮语调慵懒,似是不以为意。   谨渊看着举手投足俱是尊贵优雅的风陌湮,内心深深叹了一口气。原来他真的是当年陪伴在莲卿身边的那条小紫蛇,自己却一直都没有发现,是掩饰得太好了么。   抱着莲卿,谨渊转身,只余下一句话久久回荡在永夜中。   “我们都没有资格。”   资格?风陌湮慢慢重复着这两个字。忽然嗤笑出声,要这个干什么?从出生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那就自己去争,自己去抢,实在没有办法那就毁掉。可是后来,破印遇见了莲卿,才发现,有些东西是抢不过来的,但是也无法毁灭。   想到莲卿这几日的模样,风陌湮苦笑着将手背覆上额头,强颜欢笑,逢场作戏。她,心存厌恶却乖巧顺从,他,满心愧疚却故做戏谑。几天光景,却悠长绵延的像是永生。   无论你以怎样的方式离去,都不重要。多好,我无需辞别,你不必回眸,总归,你是不愿意和我待在一块的。   表面上的势在必得不过是为了掩饰对于既定败局的无奈。   指尖压紧了胸前的衣襟,即便我是输了,就算我是输了。   我不会将它归于你的,小花精。你如果不能是我的,也不许你的心也不是我的。   风陌湮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那样看着谨渊抱着莲卿渐行渐远,他怀里的人再没有回头。   ····   “神尊,小卿这是怎么了?”夙奕站在殿门外,看见谨渊抱着莲卿。   “无碍。”   谨渊快步来到莲塘边,左手托着莲卿,右手捏了个诀,一眨眼的功夫,原本还是个粉雕玉琢小娃娃模样的莲卿已经成了一株莲花。谨渊小心翼翼地将她移入莲塘中央。   点点荧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莲卿本体飘去,汇聚成一束束白光汇入莲心。   原本有些打蔫的莲花渐渐恢复了生机,花瓣开始变得饱满莹润,娇嫩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阿卿,若是你恢复了记忆,又会如何,又当如何呢?   谨渊负手立在塘边,望着莲塘中央那株随风摇曳,毫无知觉的莲花,神色复杂,面上终于浮现出一丝苦笑,无奈。   魔界。   风陌湮独自回到寝殿,依旧还是那个幽光闪烁的石室,可是为什么竟然会觉得寂寥。   习惯总是这样可怕。   风陌湮缓缓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倾城绝色的脸。   手指缓缓抚过精致绝伦的眉眼,小花精,你还记得小陌的样子吗?忘了也没用关系,他长大后的样子,你不要忘记,绝对不要。   石壁上千年不灭的明珠缓缓淡了光芒,黑暗一寸一寸蚕食了它的余光,一室寂静。 作者有话要说:  指尖压紧了胸前的衣襟。谁知道风陌湮压住的衣襟下面是什么?在第一章出现过的哦~233一起来跨年~最美好的祝愿送给可爱的泥萌! ☆、归仙界   唔,睡得好舒服,感觉浑身都精力充沛了。莲卿惬意地睁开了眼,谁能告诉她,为什么面前又都是莲花了。难道是风陌湮把自己种到莲池来了,这又是个什么恶趣味。心里暗暗腹诽着。   风陌湮!莲卿刚想喊,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是一株莲花了,不会喊……   其实这个时候的莲卿不害怕,是因为她本能地信任着风陌湮。她不知道哪里来的这种信任,只是莫名地相信风陌湮不会害她。   这种没有理由的交心,这个时候的莲卿自己还没有发现。   “小卿。”莲卿不敢置信地“抬头”,花株摇曳,在水面上带起一圈圈涟漪。熟悉的声音,是谨渊来了?来救自己?   “你在魔界呆了太久,耗费了大量仙气。我将你放回莲塘是为了更好的恢复。不要担心,很快就可以出来的。”谨渊笑着看着眼前的粉色的小莲花。   自己已经回到仙界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自己先前还是在魔界睡觉的啊。谨渊这么能这么轻易地从风陌湮手中带走自己,是拿什么东西换的么。莲卿内心划过种种疑虑。   但是一想到那个风华绝代的男子,内心有些空荡荡的。   风陌湮,不知道还会不会遇见他,撇开其中的利益纠缠,其实,他对自己还是不错的。   淡绿的叶子在水里无聊的摆来摆去,还记得在魔界的最后几天自己越来越嗜睡,是因为仙气快要耗尽的原因么?想到这,莲卿不禁打了个激灵,这个破身体跟装了电池一样还要充电?   谨渊看着静静伫立在莲塘里的那株鲜活的莲花,近几日一直提着的心总算落了地。自己不费一兵一卒带回了莲卿,可是心里并非那样愉快。风陌湮对莲卿的态度,让自己不安。   几日后。   乳白色的花瓣盛开在烟云之间,重重叠叠,隐隐约约仿佛压弯了枝头。   云雾缭绕,花飞叶舞,本该是极其宁静悠闲的一剪时光。   然而。   “谨渊,还要多久啊!”糯糯的声音依旧掩饰不了话语中的抱怨委屈。   一个粉衫的小娃娃盘腿席地而坐,两只手正结着奇怪的迦印,整个人一动不动的,若是忽略她充满怨念的小脸倒也衬得上这宁静的氛围。   “什么时候彻底静下心来就可以了。”谨渊的声音从殿内传出。冷冷清清,听不出什么心思。   莲卿的小脸瞬间皱成苦瓜。抬头看了看天,太阳都到头顶了,自己应该已经打坐打了半日了。哎,从魔界回来后,谨渊就天天拉着自己修炼,虽然知道他也是为了自己好,但是自己真的对这些不感兴趣啊,又累又无聊。   扭头偷偷望向谨渊的寝殿,大门关着,他应该也看不见自己在干嘛吧。   单手撑地弹起,莲卿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等了等,并没有听见殿中传来的动静,遂欢天喜地的走到一旁的石桌边想要休息休息。   谨渊在殿中看着观渺镜呈递的景象,不禁莞尔。   自己也知道以她如今的资质是修不好什么术法的,要她多加修炼不过是为了改善体质,怎的就这般顽皮。   唔,桌子上还有一篮葡萄!努力爬到凳子上,拿起一串葡萄就开吃了。好甜,要是还有茶喝就好了。   想着面前竟真的递过来一只茶杯。莲卿疑惑地抬头,往嘴里塞葡萄的动作立即顿住了。   “谨渊。”嘴里含着葡萄口齿不清地喊着他的名字。谨渊看了又好气又好笑,伸出另一只手将她还在唇间的葡萄塞了进去。   “吃完再说话。”   莲卿忙咕噜一声将葡萄咽下,伸手接过面前的茶杯。   “谨渊。”莲卿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偷懒被抓了个正着了,“我——”   莲卿手无意识地揪着衣襟,声音嗫嚅。自己这么大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偷懒被抓个正着,好丢脸的。   “勤加修炼对你百利而无一害,若是不修炼,你日后都不能离开这莲池。”   谨渊的话骤然点醒了莲卿,所以自己到了魔界变得越来越嗜睡,是因为离开了莲池的缘故?那么自己回到仙界究竟是谨渊换回的还是风陌湮松口?   莲卿忽然有些紧张,心跳地有点厉害。私心里自己并不希望谨渊是牺牲了什么换回自己的。一方面不想自己成为他的累赘,另一方面只是单纯的不希望风陌湮如此罔顾自己的生死。那个人,明明还那样狂妄不可一世地告诉自己,“有本座罩着你,谁敢动你?”   谨渊看着莲卿沉思的小脸,心下怅然。从前明明是那样勤奋的。   石桌边,一人坐,一人立。一般场景,却是二般心思。   “谨渊,我是怎么回来的。”莲卿犹豫着还是开了口,自己从魔界回来这么久了,一直没有开口询问,仿若自己从来都没有被掳去魔界过一样。   谨渊不说,自己也不问。   说不清为什么会那么难以启齿,只是知道,有些事知道了会比不知道要闹心。很担心自己亏欠了谨渊什么。   谨渊眸色加深,她还是问了。她一直都是心思澄澈的。   自己自私地不想让她和风陌湮有任何联系,可是还是做不到。况且在这件事上,自己的确不如他。   “你离开莲池日子太久昏迷不醒,我去魔界带回你的。”   “风,魔君他没有问你索要什么吗?”莲卿有些急切地开口,又觉得有些不妥,遂放缓了语调,“带回我,你有给他什么吗?”   “没有。”谨渊依旧还是平静无波的语气。   “嗯。”莲卿低低应了一声,举起手中的茶杯,一口喝完,转头笑嘻嘻地喊:“谨渊,我们快去修炼吧!”   就径自跑到了梨花树下打坐了,收敛了一切表情,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   莲卿问自己:难过吗?   不难过。   为什么?   没有人有义务无私地对你好。寄人篱下就不该奢求太多。   话说到这种地步,莲卿倘若还不明白就真的是傻子了。自己昏迷,谨渊才来找自己,是巧合么?他那样聪明,一切都算好了。以风陌湮的性格断然不可能什么要求都不提,可是谨渊说没有损失什么,那么就是他是拒绝了风陌湮的所要,自己一开始就被放弃了么。但倘若风陌湮执意选择交易,谨渊又会怎么做。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上腕间的镯子,风陌湮,他——   “小家伙总算想起本座了?”耳畔骤然想起的慵懒调笑的嗓音吓了莲卿一跳。回过神来一看,自己什么时候竟然将食指搭在了镯子的首尾相接处。   “呵,原来是无意中才想起本座么?真是没良心。”   莲卿忙抬头看了看谨渊的所在地,他好像在石桌旁凝思。定了定神,莲卿装作一切无异的样子,悄悄地在心里念了一声。   谢谢。   “谢什么。”风陌湮侧卧在榻上,明明眼底眉梢俱是笑意,却故作不觉地问着。   莲卿有些恼,听他的口气分明就是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没什么,懊恼地呛了他一声。   “小白眼狼。”听着莲卿气恼无奈的语气,风陌湮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小家伙,回去了就这样放肆。不过听着声音这样有活力,身体应该是恢复了。   才没有。   莲卿撇撇嘴,不承认。   “现在在干嘛?吃东西,估计你也不会干别的。”   ……   人家在修炼好吗?很勤奋的修炼好吗?   “嗯,勤奋。好好修炼。本座乏了,你退下吧。”   莲卿一听就炸毛了!分明是敷衍不屑地语气嘛!想和他理论,却发现紫玉镯没反应了。什么破玩意儿。   哼,我就好好修炼,下次在你面前显摆给你看。呵呵哒你一脸血!   但是这个念头一生出来,莲卿有些心慌地咬了咬嘴唇,下次,还想要下次么。   莲卿松开玉镯上的手,又偷偷瞄了谨渊一眼,发现他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小动作,就静下心来好好打坐了。   另一边,风陌湮收回神识,喘了几口气,唇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自从认识这个小丫头,自己老是败在谨渊手上呢。   再不做他想,也运起功来,自己这新伤加旧伤的魔体是要好好修复下了。   寂静幽暗的魔殿中央,一团紫光明明灭灭,终归于沉寂。一条类似紫蟒的生物盘旋而栖,头上却有着两只泛着深红色泽的角。   那是风陌湮的所在地。   九重天,沉渊殿。   谨渊站在寝殿的门口望着专心修习术法的莲卿,不知道该是欣慰还是担忧。修炼固然会改善她的体质,修补她的残魄,可是也加速了她的成长。日渐相似的容颜,该如何遮掩。记忆中那个小女孩总是睁着乌黑狡黠的大眼睛,专注而又认真地看着自己,仿佛天底下只有眼前的人最受敬仰。   可是最后自己终究还是弃了她。   如今再看见这一双澄澈的大眼睛内心多是愧疚,在她面前,终是不能平和。   “谨渊,你说我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莲卿拿衣袖蹭了蹭额头的薄汗,跑到谨渊的面前。感觉自己最近长高一些了呢。神仙和凡人相比是长的慢一些还是快一些呢?   谨渊看着眼前已经高过了自己膝盖的小娃娃,已经想要长大了吗?   神仙和凡人不一样,想要成长自然会长大,而且可以依据自己的喜好定格在一个年龄段。这也是为什么仙界的人可以与天同寿却年岁不一的原因。   弯腰抱起她,谨渊摸了摸她的头:“小卿想要长大吗?”   自己当然想了,恨不得一夜之间就恢复以前的身高年龄。这张脸倒是和自己先前那张有七八分相像,只是现在这张更有灵气一些。只要有了成年的人的样子,无论做什么都会方便许多吧,找个时间,或许可以和谨渊辞别,自己去生活了。   但是怎么说得出口呢。他这么照顾自己,可是在他身边总是感觉很压抑,明明是那样一个清若朗月的人,自己却偏偏会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本能的想要离开。   “想啊!个子这么小好麻烦的~”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元旦快乐!这么喜庆的日子一起happy吧!2333小天使们,爱你们么么哒! ☆、绫绢扇   难怪最近她身高增得那么快,是因为自己想要长大吗?谨渊有些犹豫,自己本来打算施了术法将她定格在孩童时期,可是自己真的可以这样自私残忍的剥夺她的权利么。   指尖的荧光缓缓散去,罢了,顺其自然吧。   彼时的莲卿并不知道,只是一念之差,她差点就永远地失去了长大的资格。   只是睁着天真活泼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谨渊。   谨渊领着莲卿步入神殿,衣袖缓缓扫过一面墙壁,本来堵得严严实实的墙壁竟然成了一个镶了一个个暗格的柜子。里面承放着各种器物。流光溢彩,夺目非凡。   莲卿不禁在内心深深的感叹。   谨渊伸出手,一柄宝剑飞入他的手中。小巧精致,剑柄是碧绿的莲花雕纹,尾端还垂着柔顺的流苏。剑身轻盈薄锐,刃如秋霜。   很漂亮的一把剑。   “喜欢么?”   “嗯?喜欢。”谨渊的问话令莲卿不明所以,但是这把剑确实不错。   “以后就是你的了。”谨渊弯下腰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将剑轻轻地放在莲卿的手里,“修习怎能没有一件称身的仙器呢?”   唔,原来是给自己当武器的,所以这个柜子里的东西都是武器?莲卿的视线忍不住又往墙上瞄去,每一件仙器都长得好漂亮。   忽然莲卿的视线被一团紫光吸引,那柄扇子也是仙器吗?   谨渊注意到莲卿的视线顺着看过去,原来是流殇扇。是了,自己只想着她前世舞的是佩剑,却不曾想今生已是不同了。   遂改了口:“小卿喜欢什么自己选吧。”   “真的嘛?”莲卿兴奋地抱住了他的大腿,举着手中的宝剑,指着流殇扇所在的方向,“我想要那柄扇子!会发紫光的那柄!”   以前玩网游的时候就觉着用扇子的人物特别潇洒帅气!   谨渊看着兴奋激动的小家伙,无奈地笑了笑,眨眼,那柄扇子就落入了谨渊的手中。   那是一把绫绢扇,从头至尾以紫色渐变至白色,扇面绣着精致的鲤鱼戏莲图,扇柄是冰凉的玉石雕刻而成,摸上去很是舒适光滑。莲卿有些爱不释手,只是这个颜色,微微沉吟,眼前划过一道紫色的身影。晃了晃脑袋,又把玩起手里的扇子来。   仙界的日子多是平淡无味的,莲卿一直待在沉渊殿这一方小天地之中,不曾踏出半步。   每日除了跟谨渊一起用餐就是修习术法,莲卿感觉真是无聊得紧。但是让自己有些开心的是已经可以磕磕绊绊地使出一些法术,虽然不够流畅但是也已经很不错了。而且她发现自己长高了,原来修炼有助于成长来着。这样不用多久就可以恢复成以前的样子。   将扇子收好,莲卿躺在床上,盯着手上的紫玉镯,不敢轻易触碰,生怕触动哪里,又听到风陌湮的声音,总觉得如果以后想要过一个平凡的生活,就不该和他有太多牵扯。   也不知在仙界过了多久,沉渊殿的一切景致都没有变化,太阳依旧朝升夕落,莲塘中的那一池清莲寂静地沉睡,庭院中的梨花依旧开得婉约美好,偶尔还有几只飞鸟掠过翠绿的枝头,谨渊说那是九曜神君饲养的仙禽。哦,忘了说,离痕还是会经常来沉渊殿客串下的,但是他老是捉弄自己。这个家伙还真把自己当不记仇的小娃娃了。   “哟~小莲花你会耍扇子了?”莲卿正在努力地摆弄着手里的流殇扇,怎么发不出群攻啊~   大老远就传来离痕那厮调笑的语气,耍扇子?我是小孩子么……莲卿瞥了离痕一眼,不理他,继续念咒语,“破!”   然而。   一束流光原本很有气势地从莲卿的扇下钻出,然而前歪歪扭扭前行不过数米,刚够到离痕的衣服下摆,就一头栽到地上,不见了,不见了……   死一般的寂静。   终于被一阵哈哈哈大笑打破。离痕笑弯了腰,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形象,搭着一旁谨渊的肩膀:“谨渊,你这小仙童真有意思。”   莲卿冷冷地看向两人,结果不经意地发现,连谨渊脸上都挂着明显的笑意。   “小莲花,知道远近怎么分么?”离痕满脸笑意,打开折扇,扇得一派悠闲自在。   莲卿有些莫名,不解地望向谨渊。   “你刚刚那一招是近攻,初始威力极大,却不能远行。”   莲卿收了手中的扇子,往身后藏了藏。   被自己蠢到了……   莲卿抬头看见离痕悠哉悠哉挥扇子的样子,羞愤难当,又把身后的扇子努力藏了藏,看不见,你们看不见。我为什么那么想不开要选扇子呢?如果是剑,现在就可以直接拎上去砍了。   离痕看莲卿已经有恼怒的意思了,便不再逗她,转而看向谨渊。   “仙界早就传得沸沸扬扬,说你殿中有个小仙童,你疼惜的不得了。”讲到这,离痕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表情有些微妙,“我倒是不知,你何时竟多了个私生女。”   “传言罢了。”   “的确,料你也看不上那玄女。啊,不对!”离痕揶揄地看了看莲卿,“料那玄女也生不出这么可爱的小丫头。”   “外面说我是玄女和谨渊生的吗?”莲卿听了半天算是明白过来,恐怕还是上次去青丘时听到的那桩私生女的猜测。啧啧,仙界的人果然无聊会脑补。   听到声音,离痕低头,正对上莲卿迷茫的小脸:“嗯,你很出名。”   又抬起头继续与谨渊交谈:“仙帝也听说了这桩事,你也晓得,”离痕径自走到桌边坐下,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最近王母的诞辰不是近了么,这不,还特意叮嘱了你要带着身边的小仙童。”   “诶,为什么老是要我来跑腿,说这些事情?”离痕状似有些苦恼。   “因为你聒噪。”莲卿毫不留情地戳穿了离痕,“你每次跑来说的事情谨渊都知道啊,但是你喜欢巴拉巴拉有什么办法呢?”   看着面前一脸无奈鄙夷的莲卿,离痕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一下子噎在那里。   “我都知道。不过是懒得理会罢了。”谨渊的口吻不甚在意。   离痕捂住胸口起身,踉踉跄跄地往前走。   “真能演。”身后莲卿凉凉的嗓音更是轻飘飘地撒了一把盐。   离痕感觉自己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不会很想看见这两只了。   ·   琼楼玉宇,流水韵致,繁花压枝头。   仙音袅娜,彩带飘飞,这一番盛景,叹为观止。四海八荒的神仙都是到场了的。   面前的案几上满是鲜果糕点,美酒佳肴,好吧,原来神仙也可以吃荤。然而在沉渊殿这么久,谨渊为什么不准备荤的给我啊!自己还以为仙界斋戒。   真的是,孩子你想多了。   无奈扶额,莲卿感慨完毕又将注意力盯向了寿宴场景。   坐在谨渊的身旁,好奇地东张西望,殊不知别人对她也是好奇得很。   神尊这个宝贝的仙童终于现身了么。   经过这段时间的修炼,莲卿的体质已经好了很多,也已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的身段了。就像一颗嫩绿的种子逐渐抽枝发芽,在尘埃里荏苒出应有的模样。   新晋的仙家只觉着神尊身边的这个小仙童长得确实不错,水灵灵的,难怪神尊这么在意。   老一辈的几个仙家却是陡然一惊,面面相觑,这模样真是像极了。   当年的那场灾祸,神尊怎的如此不介意。   谨渊望着那几个老家伙,心下冷然,这种反应,自己早就料到了。不过,莲卿既然跟在了自己身边,自然也无法掩藏。   仙帝和王母坐在高台之上,注意力却也是摆在了谨渊这一案上。   仙帝看着谨渊呵护有加的那个丫头,难怪了。原来是因为长得像那个妖孽么。这个时候的仙帝还只是认为莲卿只是单纯的像当年的莲卿,并非同一个人,毕竟五百年前她魂飞魄散是总所周知的事。   心下沉吟,仙帝不着痕迹地收回自己的视线。先前好奇不过是因为想知道是哪个小仙童有这么大的本身能让向来冷清的谨渊如此在意。竟能引得谨渊不顾自己的命令,单身前往魔界相救。如今看到她的相貌,心中也有了谱,不过是副相似的皮囊罢了。   坐在王母身边的玄女心中却满是不平,怪不得之前见了那小娃娃的样子总觉得眼熟,原来是生得那莲花精的相貌了!   抿紧了唇,手上的力道不自觉收紧,竟晃出了半盏酒水。猛然回过神来,有些慌张地想要清理眼前的案几。臂上蓦然覆上一只白皙的手,状似安抚地拍了拍。   “王母。”玄女低垂了眉眼,轻声唤道。   “不必忧虑,左右不过还是个孩子。谨渊宠着她就让他去吧。”   “是。”玄女面上柔顺地应承下来,内心却是嫉妒极了的。   只是个孩子么。   会场中央,着彩色霓裳的仙子随乐起舞,身段婉约,各具风韵。莲卿仿佛可以看见眼前翻飞的音符,这真是场视觉盛宴啊~   旁边的仙家都是饮酒相敬,谈笑风生。   莲卿扭头看了看身边无动于衷的谨渊,单手支撑下巴,一只手往嘴里塞枣糕,腮帮子撑得鼓鼓的。   心下有些感叹。   这些仙人,虽端得一身仙风道骨,却也荡涤着世俗的尘埃。   “小莲花,无聊不,带你去桃林摘蟠桃吃怎么样?”离痕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凑到莲卿的面前。   “真的吗?”莲卿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蟠桃诶,西游记里那种吗?王母御用桃子,咦,今天怎么没端上来?   莲卿立刻扭头看谨渊,嘴上说着:“我问问谨渊。”脸上却写满了“让我去让我去”的表情。   谨渊有些无奈:“去吧。”   “离痕,看好她,别让她乱跑。”   “没问题。”离痕轻快地应了一声就拉着莲卿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因为元旦放假人回家了结果忘记带电脑回去。。。(本座揍四这么“机智”)唔,断了2天更,对不起啦。也不知道有没有小天使看这里!那我就自娱自乐好了233333~ ☆、桃花仙   “哇!”莲卿惊讶地合不拢嘴,眼前这些都是桃子吗?没有亲临其境,真的无法想象这样一番美景。   面前的桃树棵棵高耸入云,碧绿的枝叶,硕大的蟠桃隐在云雾中,却又可以看出它鲜嫩欲滴。   莲卿感觉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这样偷摘一个应该没问题吧,好像蟠桃还长寿养颜来着。   离痕望着莲卿鬼鬼祟祟的样子有些莫名:“你干嘛这么偷偷摸摸的?”   “嘘~”莲卿责怪地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小声点,我们偷偷摘一点应该没关系,别被王母知道了。”   离痕更是一头雾水了:“为什么要偷偷摘,而且关王母什么事?”   莲卿奇怪地回头看了他一眼:“蟠桃不是王母种的而且很珍贵的吗?你看今天王母都没舍得端出来给我们吃!”   说完还回头算了一下,嗯,谨渊一个,夙奕一个,自己一个,不对,自己两个吧~   就算劳动额外奖励。   “你从哪听来的不靠谱的消息,这分明是掌管姻缘的桃花仙的桃林,今天的案几上没有蟠桃不过是因为往年这破桃子次次都摆了满满一桌,大家都吃腻了。”   莲卿彻底石化在原地,不会吧,西游记又坑我……   但是毕竟是仙家产品,还是会有些不同寻常之处吧,遂不死心地追问:“蟠桃有神器的功效么?例如养颜,长寿?”   “啊!”莲卿痛呼出声。   离痕毫不留情地用折扇拍了一下她的头,才慢悠悠地回答:“没有。若是说神奇的功效么,解渴算不算?”   “我是看你没吃过才带你来的,况且这儿的风景倒是值得一看。”离痕一身冰蓝色长袍,倚身靠在粗壮的树干上,打开折扇,依旧是风流倜傥的。   莲卿瞪了离痕一眼,揉着头顶转身看四周的精致。   一大团一大团的粉红,盛开在云端,远远望去,美不胜收。确实比凡间的桃林多了一份韵味,许是因为这些桃花是盛在云间的吧。   “小莲花,你会离开谨渊么。”低不可闻的声音,仿佛被这云团也带的缥缈起来。   和她相处的时日久了,离痕也发现了她和当年莲卿日渐相似的眉眼,以及谨渊的态度。相交多年,自然是了解谨渊的,倘若不是她回来了,谨渊又怎会是此般态度。   莲卿不解地抬头,有些惊诧。褪去了往日里玩世不恭的痞气,眼前的离痕脸色有些凝重,又好像有些忧虑。   离痕感受到了莲卿的凝视一下子回过神来,自己怎么会起她这个问题,什么都不记得的她,就算给了自己答案,又怎么能作数呢。好笑地摇了摇头,自己真是太谨慎了。   “看我做什么,看中本神君这张脸了?”   莲卿一把推开他的脸,明明还是这般无赖。   ……   错觉吧。   “什么人这么聒噪,老身的回笼觉都被你们打扰了。”   “咳咳咳。”一阵咳嗽声打断了莲卿和离痕的对话。   “小老头,你怎么还在这里,王母的寿辰你没去?”   “我这不是报了个到又回来了么。那群仙子仙娥聒噪得很,逮着我就问姻缘,累死我这把老骨头了。这不,瞅准了空子就溜回来了。”   “哈哈,能者多劳,能者多劳。”离痕大笑着敲着手中的扇子,“谨渊在这九重天上行情可是甚好的。”   莲卿将视线投到骤然冒出的人身上。面前的仙人身高和自己一般高,分明是个古稀之年的老人,却穿着一身桃红的大褂,满头银丝都用一枝桃花簪起,不过却给人异常的和谐感。这个就是离痕口中的桃花仙了吧。   “九曜神君今个儿怎么有空来老身这儿了?这位是?”   “一看就是你溜早了。这就是神尊身边的小仙童啊,大伙儿都瞧见了,我这不是特意带来给你瞧瞧么。”   莲卿白了离痕一眼,什么嘛,人家又不是物件!还特意带出来给他瞧瞧。   “哦~神尊坐下的小仙童啊,久仰了。”   “不,没,额,你……”莲卿看着一个爷爷辈分的仙人给自己鞠躬顿时整个人话都讲不好了,感觉自己真是罪过,忙伸出手将桃花仙扶了起来。   离痕看着向来伶牙俐齿的小家伙现在这般窘态,觉着甚是有趣。   谨渊,你家的这朵小莲花一如既往的单纯善良。   “小仙君真是有礼。”桃花仙语气很是恭敬。虽然莲卿在旁人眼中是个小仙童的模样,但是居于谨渊座下且深得宠爱,一些小仙自然不敢真的将莲卿看做小仙童,仙君二字她也是担得起的。   “没有。”莲卿有些扭捏,平日里在混熟了的谨渊离痕面前自然可以无拘无束,可是在外到底还是要注意场面的。   “小老头,你很空嘛!给这小丫头算算姻缘。”   “神君莫要为难小仙了,这是天机不可泄露的。”桃花仙一脸惊恐。   “离痕,你别,我不要。”莲卿看着面前诚惶诚恐的桃花仙有些过意不去,扯了扯离痕的袖子。   “害羞?啧啧,真应该让谨渊看看你这幅害羞的模样。脸都红了。”   “哪有!”莲卿嘴上否认着,却忙伸手摸了摸脸有没有发烫。   “自然是骗你的。”   ……   “小老头,你就测一下呗,又不用不着你捅破天机。”寻常测一下只是会浮现一些预示的词句,如若桃花仙不解迷,自然等同于无用。   “是是是,小仙这就算。”   桃花仙随手变出一块石头,放到莲卿手边:“还请小仙君将左手放到这块姻缘石上。”   莲卿不明觉厉,感觉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嘛。按照桃花仙的指示将左手搭上去,但见桃花仙开口不知念了什么,掌心开始烫起来,心里也很怪异。   脑海里浮现出一幕景象,万丈深渊,一席红衣飞舞。   “永生永世再不相遇!”   嘶,莲卿忙收回手,好诡异的感觉,心中仿佛被注入了滔天的怨恨,只想毁天灭地,心,涨涨的,仿佛就要冲破胸腔。这股负面情绪好可怕。   离痕见莲卿自动收回手,忙看向桃花仙:“怎么了?”   “咦,奇怪。”桃花仙皱眉,撸了撸下巴处的白胡子。   莲卿缓过神来,也看向他:“奇怪什么?”   “姻缘之事,自有天定,无论好差,每个人都会遇到。而天定又基于本定的命数。可是小仙君竟然没有姻缘。这——”   离痕心头一惊,不是没有遇到过,凡间的人也有没有姻缘的,但大多是英年早逝。而神仙却从来没有这种情况。小莲花如今没有姻缘,岂不是……   “命数极短。”莲卿自己沉沉地开口。   离痕条件反射地回头,却看见异常沉静的莲卿,与往日的活泼傻气完全不一样。   心头暗恼自己,多什么嘴,现在好了,算姻缘算出事情来了。自己本意不过是想看看她和谨渊的姻缘来着。   “心之精爽,是谓魂魄;魂魄去之,何以能久?”桃花仙开口,以一种古老沧桑的语调吟念着。   “若是少了情魄,自然也是没有办法测出姻缘的,这,小仙君可是少了那情魄?”   莲卿低头,情魄?三魂七魄,自己也是听说过这种讲法的,难道自己没有情魄?   离痕有些诧异,相比命数极短这种说法,他倒是更宁愿相信她是少了情魄。   “我也不知道。做什么这副样子看着我。”莲卿凉凉地瞥了一眼离痕,“还有,不许告诉谨渊这件事情。”   “麻烦桃花仙了。”   “小仙君客气了。”桃花仙忙收起姻缘石,想要作揖。   一抬头,莲卿已经拉着状况之外的离痕走远了。   命数极短,魂魄不全?这些事情还是不要让谨渊知道了,自己本来就打算这几日要离开的,若是被他知道又要生出不少事端。少了情魄自己倒是不在意,反正那些个桃花运自己也不感兴趣,命数极短,呵,还短得过上辈子?   回到宴席上,大伙已是酒足饭饱,临近散场了。   “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遇见桃花仙了,就聊了会儿。他的打扮真洋气~”莲卿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洋气?”谨渊不解地皱眉,抬头看离痕,却发现离痕一脸魂不守舍的样子。   “啊!说错了,就是他真有品味,对吧,离痕!”莲卿不动声色地扯了扯离痕的腰佩。   “啊?是的,是。”   谨渊看着两人之间的小动作,眼睛一眯,肯定是发生什么了。   “闯祸了?”   “怎么可能!”莲卿一下子扑到谨渊的身上,“我这么乖巧懂事!这是我和离痕的小秘密,不可以告诉你。”   “什么时候和离痕关系这么好了?”   “我们一直很要好啊~”   谨渊虽然心有疑虑,但看她依旧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损伤,便也就不再多问。   “寿宴结束了?那我们回去吧!”莲卿看着周围仙人都散得差不多了,便开口转移谨渊的注意力。   “也好。”谨渊将莲卿缓缓地放到地上,起身,伸出手理了理被弄皱的衣服,准备离去。   离痕看到谨渊总算转移了视线,松了一口气,真是尊难糊弄的大神。眼角目光瞥见那抹小小的嘻嘻哈哈的身影,忽然就和桃林里那个沉静不羁的身影重叠起来,或许,她并不像自己所见的那样天真不经世事。算了,谨渊一向不喜欢别人插手他的事情,日后该是如何便是如何吧。转了个身,背对着谨渊莲卿二人,挥了挥折扇,高声喊道:“我就先回府了,改日再聚。”声音犹在耳畔,人却已是走远了。   “回吧。”凉凉的声线落在耳根,莲卿回过神来,忙迈着小短腿跟着谨渊,他腿好长啊。 作者有话要说:  西游记…… ☆、诛魂地   “谨渊!”骤然出现的女声打断了两人的步伐。   莲卿好奇的回头,玄女?   “神尊,请稍等片刻。”玄女神色有些犹豫,两只手无意识得绞着自己的衣袖。   “玄女,你有何事?”   “我,我有些事想说与你听。”她抬头看着谨渊,欲言又止。   “啊!玄女姐姐有事和神尊聊,那我就去附近转转,等等回来找神尊!”莲卿看出玄女面有难色,心下了然,是不希望有他人在场吧。   朝谨渊挥了挥手,“别皱着眉头啦,我不会乱跑的!”   望着莲卿跑远的背影,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谨渊揉了揉眉心,是自己太紧张了。   “玄女,”谨渊淡淡地开口,还未来得及询问,已被打断。   “很像对吗?”玄女缓缓抬起头来,紧紧看着谨渊。声音依旧婉转优雅,却带了几分幽怨,“谨渊,是因为这张脸吗?所以百般纵容?”   “你逾矩了。”移开视线,声音凉薄,不带一丝温度。   “呵,神尊总是如此高高在上呢。”玄女看似漫不经心地错开视线,扭头看向身侧开的郁郁葱葱的锦央树。   巨大的树冠遮蔽了头顶的云霄,宛若流苏的金色花串一闪一闪,折射出刺眼的光芒,映在地上,晕染出一个大大的光圈。   画地为牢,不过如此。   谨渊,我已经走不出来了。   “既然已经过去了五百年,何必再旧事重提。”   “何必?哼!我就要提!是你们欠我的!是她欠我的!若不是她,你我早就,”   “够了!”谨渊紧紧皱起了眉头,眉宇间尽是不悦恼怒,“既然仙帝都已就此揭过,你又何须如此。”   “仙帝不再介意?呵!你以为仙帝会允许她待在你身边吗?”骤然拔高的女声尖锐的有些刺耳,谨渊停下步伐,“这张脸会时时刻刻提醒着你五百年前所发生的一切,你和仙帝之间存在的分歧,仙帝怎么会容忍这样的存在呢?”   “你在他面前说了什么?”谨渊猛地转过身来,脸上已经是止不住的怒火,目光冰冷似箭,直直地射向玄女。   原本气势凌人,只觉报复快感的玄女震慑于这样冰寒的目光,忍不住倒退几步,心下骇然之后又是满目苍凉。素来冷静自持的神尊何曾如此。那个即便兵临池下亦可淡然煮茶的谨渊,怎么会是面前这个尖锐若寒冰出鞘的人。   “她对于你来说就是这么重要吗?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只是一个小仙童而已,她,”   “本尊问你,你在仙帝面前说了些什么!”谨渊毫不留情地打断玄女的话,已是没有半点心情去周旋了。仙帝不会单单只因为莲卿这张略略相似的脸就心存杀念,定是玄女在旁煽风点火了。倘若仙帝要下手,如今莲卿自己单身一人,怕是糟了。到时大可对外宣称哪个偏远的神仙看中了莲卿,向自己讨了去。而玄女偏偏在宴席结束后才来找自己,越想越后怕,谨渊不再废话,随着莲卿离开的方向就要寻去。   “晚了,你以为我为何要来找你,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玄女脸上渐渐浮现出得意,痛快的神情,“在仙帝面前我的话能有多少分量,不过是拖了王母娘娘的福罢了。我只是委托王母在仙帝面前多夸夸这位小仙童的样貌,以及是如何得神尊的欢心的!再这样下去怕是没什么及得上这位小仙童在神尊心里的地位了。”   果然和自己料想的一样,却不想连王母都是参与其中的!玄女口口声声说是在夸奖莲卿,却是字字诛心。样貌是五百年前莲卿的样貌,又深得自己的宠爱,分明是说自己一直介意着当年之事。   “玄女,你果然变了。”冷冷地盯了面前面容姣好的女子几秒,大踏步离去,“即便当年没有莲卿的存在,本尊也不会娶你。”   “你!”玄女仿若受到惊吓一般,猛地地抬起头来盯着那一席早已走远的白衣,满脸不敢置信,怎么会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啊,谨渊一直都是对自己温柔有礼,甚至带着迁就的啊。   莲卿,都是你!都是因为你!都魂飞魄散了还要纠缠不休!原本静若水仙的白净面庞渐渐变得可怖狰狞,眼中俱是毒辣。我才是最后的赢家,你怎么都得输给我!   且说另一边。不同于谨渊玄女这边的步步惊心。莲卿看到玄女似是有什么悄悄话要和谨渊讲,忙屁颠屁颠跑开了。葡萄美酒夜光杯,附赠羞答答美女一枚,谨渊这是春天到了啊!没办法,本宝宝就是这么自觉咯~   诶,其实吧,谨渊这样一来是舒服了,可苦了自己了。沉渊殿路途遥远,云海茫茫的,自己又不会飞,哪里分得清东南西北,摸得着路啊。   “咻~”平静无波的池塘中央陡然出现一个破洞,溅起一圈儿的水花,惊得一潭锦鲤慌张四散。   一个小小的身影安安静静地坐在池塘边,晃着白嫩的小腿,夜风徐徐,吹得四周的景致晃晃悠悠的,连带着乱了发髻,青丝掩面,咋一看上去,还有几分可怜的意味。莲卿百无聊赖地翻着着周围的鹅卵石,一手捋了捋挡了视线的发丝,一手随意挑拣了颗还算圆润的石头向池塘里砸去,一边砸一边嘀咕,谨渊啊谨渊,你也太不知道有个度了,还不来找我,就把我晾这儿了啊。莲卿感觉自己就像是个被抛弃的怨妇,在这里自怨自艾。   “小仙童。”   谁,谁在喊她,莲卿疑惑地回头,咦,这不是仙帝旁边的神官么。来人一席白袍裹身,大概二十岁的样子。脸上堆满了笑容,一看就是个八面玲珑的。   “仙帝召见你。”   啊?仙帝为什么会找上自己?莲卿心中满是疑惑,抬起头打量神官,果真是个笑面虎,脸上一直挂着没有恶意的笑,什么都看不出来。   “小仙童,快快随我去见仙帝吧,让仙帝等久了可不好。”   诶,怪只怪你长错了一张脸啊。心底暗暗叹了口气,这仙界早不是以前的仙界了。神尊,但愿你还来得及。   “那神尊那儿要不要告诉他?”   “仙帝自然会安排人告知的,小仙童不必忧虑。”   好吧。   莲卿拍拍屁股,双手撑地,蹦了起来,拍拍手,就跟在了神官身后。   星子明灭,灯火重重,碎石拼成的小道上,年轻神官的身影被拖的老长老长,浓重的黑墨淹没了尾随的那个小小的单薄的身影。半张脸隐在阴影里,莲卿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这是一条走不到头的路。   她不知道,原来这真的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一切的一切,从这一刻起,都乱了原有的规迹。如果早知道,如果早知道,可是,早知道又当如何呢?   金碧辉煌的殿堂里,高处坐着威严神圣的仙帝。琼楼玉宇,寒气透骨。   莲卿恭恭敬敬地跪在下端,低着头,一种无法言说的压抑恐惧席卷而来。饶是懒散如她,此时也不敢乱动了。这便是天地共主的威压吧。   科技,迷信这一切在这一刻,或者说自从来到了这个异界,早就不复存在。所有的一切都超乎了莲卿的想象。她只知道,现在的自己渺小若蝼蚁,轻微而没有尊严地跪在这里,没有任何平等可言。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莲卿都觉得双膝麻木,没有知觉了,一道平缓的,充满威仪的声音自前方传来。   “你就是谨渊身边的那个小仙童,生的倒是伶俐。”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莲卿沉默,事到如今,自己不会傻到觉得仙帝只是想要和自己叙叙旧。先是一声不吭释放威压,让自己跪上许久,现在又是这种语气。不过是下马威罢了。虽然自己并不知道哪里惹怒了这位仙帝,但此时自己出现在这里,绝不会有什么好事。   “谨渊的确很喜欢你,可是你知道吗,我并不喜欢你。”   “回仙帝,小卿原本只是一株无知无觉的莲花,承蒙神尊恩泽,才有仙身,委实当不得仙帝的青睐。”   “呵呵,也是难得你有这番觉悟。既然如此,本帝就收回你的仙身如何。”   莲卿心下大惊,难道仙帝今日竟是要诛杀她的?   莲卿缓缓抬头,那个君王,俯视着众生,高高在上的随意下达着生杀抉择,毫不在意。可是莲卿却注意到当她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的那一刻,仙帝的眼底分明划过一丝厌弃。转瞬即逝。   怎么会这样,自己不过是第一次和他见面,为什么就受到了这么强烈的排斥和厌恶。甚至想要制自己于死地。   “仙帝,神尊恩泽既已赐予,小卿断然不敢随意弃掷。望仙帝莫要为难。”   “为难?本帝想要赏赐的,想要惩戒的,谨渊岂敢插手。”   “仙帝说到惩戒,那不知小仙是犯了哪一宗罪。”   “并无。”   莲卿心里暗暗冷笑,果然不近人情。   “既然如此,为何要收我仙身,这件事,神尊知道吗?无罪却要受罚,仙界的规矩已经如此随意了吗?”   “说得好!无罪确实不当罚,但,若是无功却受禄了呢,仙帝锐利的视线扫向莲卿,小仙童这句话说得的确有理,仙界的规矩自然是公正严谨的。”   莲卿脸都白了!老狐狸,载陷阱里了!弄了半天挖了坑等着自己呢! 作者有话要说:  QAQ软萌易推倒,看这里~快快收藏了吧,么么哒 ☆、神魔劫   不及反应,莲卿只觉浑身彻骨的冷,原来自己已经被困在一个透明的光圈中,急忙伸手拍打球壁,嘶,好冰。莲卿慌忙缩回手,愤怒地盯着仙帝,“仙帝这是做什么。”   “收回你不应得的。”   莲卿奋力挣扎,感觉全身渐渐僵硬,变得不再听自己的使唤,一种窒息感弥漫上来。   “呵,你的仙身是谨渊私自挪用用天水给予的,乱了六界的法则。你的存在对于谨渊本身就是一个危险。”   莲卿忽然停下了拳打脚踢,是吗,谨渊为什么要这样偏帮自己。   谨渊。   一想到那个一身白衣,宛若神祗的男子,心忽然就就不可抑制地疼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破土而出。头好疼。啊!莲卿忍不住在原地剧烈的翻滚起来。   怎么回事,仙帝见此皱起了眉头,自己只是将她体内的天水渐渐化解,照理说应该只是身体渐渐僵化,不可能有如此剧烈的反应。眼下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恐怕谨渊就要赶来了。仙帝闭了闭眼,加重了手下的力道。   一旁安静站着的神官原本乌黑的眼眸颜色渐渐变得赤红起来,嘴边的笑意味不明,快了。   谨渊一路急赶,在殿外就听到了溢满痛苦的喊叫,心下一揪,小卿!   猛地一挥衣袖,强行打开了大殿的门。哐当。   一切随风而止。   金色的光芒从破开的大门汹涌而入,那人一席白衣盛雪,一步一步背光踏入。   仙帝惊地从座上站起:“你——”   谨渊沉着脸,视若无睹,只是一步一步走向那个倒在地上的少女。   小心翼翼地抱起少女,唯恐担心哪里碰坏了她。谨渊轻轻地将额头贴到莲卿的脸上。不怕,我来了。   “疼。”已经丢了意识了。只知道喃喃,手,无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衣袖。   脸色惨白惨白的,整个人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湿淋淋的分不清哪些是汗哪些是泪。   谨渊都不敢想,该是痛到怎样的地步才会变成这副模样。   紧了紧手上的力道,默然转身。   “站住!”身后传来震怒的声音,“谨渊,你这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脚下的步伐一个都不曾乱。   “仙水已经被我化解,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她就会变回原身,永远失去修仙的资格。哼!投机取巧,这就是下场。”   纵然知道已经是无法避免的事实,听到仙帝亲口说出,谨渊还是不敢相信。自己花了那么多时间慢慢修补她的魂魄,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就这样功亏一篑。   “师父。”   谨渊浑身一颤,不敢置信的看向怀里的人,刚刚,她喊他什么。   莲卿整个人软趴趴地伏在他的怀里,眼神哀伤绝望,直直地盯着他看,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   “小陌,放了小陌。”轻若尘埃的一句话,转瞬就消散于耳际,抓住他衣袖的手缓缓松开,软软地垂下,再无生机。   仙帝不大明白莲卿的话,只是诧异于她迟迟不缩回原形。也罢,总归是再无生机了的。   “回去吧,左右不过一个小小的仙童,便是消失了,也翻不起什么大风浪。”   “仙帝总是这样冷血无情么。”谨渊心下悲恸,同样的伤痛,第二次,又是因为自己没能好好保护她。心底渐渐有一股邪火涌起,愤恨,仇视,不甘,种种负面情绪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猛击仙台。   “这半身血液真让我觉得羞耻。”谨渊抱紧了怀里的人,丢下这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跨出了大殿。   之前自己就觉得仙帝对于自己的事情过于重视,甚至有一次无意间发现他的案上有一副画卷,那是,自己在凡间的娘亲。从记事起,自己便长在佛祖座下,以佛祖的说辞,他是他从凡间领回的,只因故人所托。一直知道,自己有一位在凡间的母亲,甚至隐约猜到母亲身份的不凡,不然也不会生出仙胎,直到这五百年间探寻莲卿魂魄时,才取回了凡间的那段记忆。却不知,真相竟然是这样子的。   反观仙帝,犹遭雷击,无头无尾的一句话,他却是听懂了的。“离宣,他这是知道了吗。”   一直默不作声的年轻神官终于抬起头来,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神尊向来聪慧。”   “是啊,他是我最得意的一个孩子啊。上古神祗转世,这样的身份,足以令人望而生畏。”   离宣轻轻叹了口气,上古神祗,已经很久远了啊。都快要忘了主人的气息了。   烟云重重,好像已经封锁了所有的出路,途经瑶池,杯盏醉卧,玉带斜挂,前一刻还是喧闹红尘,眨眼已是寂寥深夜。   明明之前还是好好的,她还仰着嬉笑的脸扯着自己回去,可是,只是一会儿功夫,一切都变了。   指尖止不住的颤抖,连伸手触碰她的脸颊这样一个熟稔的动作都无法做到。怀里的人奄奄一息,阿卿,我该怎么办。   停下了脚下凌乱的步伐,终于无力地跪跌在地上。眼眶渐渐酸涩,只是想要给你一份安宁自在的生活,可以免你流离,免你惊恐,免你孤苦。竟也未能如愿。旁人皆说,神尊无所不能,却不知,只是一个人,一个自己想要珍惜的人都护不住。这份尊贵殊荣,又有何用呢?   远方,锦央树下,一道黑影缓缓转身,裙裾摇曳。   都结束了。   我得不到的,岂能拱手让人。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神尊已经压不住心底的魔念了吗?”一道白衣自前方缓缓步出,一成不变的语气,说着心惊的话语。   谨渊疑惑地抬起头,眼神涣散,眉间隐隐有红光闪烁。   “五百年前你未能成魔,五百年后自然也不能,纵然有魔念,亦可压制。”   谨渊下意识地紧了紧怀抱。   “上神残留的气息已足以为你压制魔念了。”冷淡的声音顿了顿,续道,“想要救她吗?”   想啊,怎么会不想呢。谨渊心下悲怆,他想了百年啊。   “魔出神归。一切回到原点。”   魔出神归。谨渊猛然回神,刚刚是谁一直牵制着自己的思绪,就连神力都无法探知一丝一毫的气息波动。   回到原点吗?谨渊有些犹豫,魔祖出世,后果不堪设想。神归,是什么意思。   良久,扯出一抹苦涩的笑,仙帝,你可知,你的所为并未能阻止我的背弃。   罢了,终归是自己欠她的。莲卿生来性情良善,本来就不该自私的断定她的生死。   的确,天水的化散毁了她的修为,原本残缺的魂魄本就不能自行修炼,但是如果把当年从她体内取出的魔力归还,不仅可以重铸肉身,还可以健全她的魂魄。   神殿,谨渊将莲卿的身体轻轻地放在中央的地上,眸色复杂,闭上眼,手上迅速的结了一个迦,透明的结界覆盖了整个沉渊殿,纵然殿内发生再大的事故,外界也无法察觉。   渐渐的,神殿里四根金碧辉煌的支柱周围笼上了层层烟雾,四道紫气骤然破柱而出,盘旋缭绕,化为一体,汇入莲卿的额头。   一刹那,莹莹的紫光以莲卿体为中心,一圈圈往四周扩散,漾开。原本肉嘟嘟的孩童身体逐渐蜕变,变得玲珑有致起来,肌肤赛雪,五官精致。结好的发髻也不知什么时候散开,乌黑的发变得更加浓密,长至腰际。哐当一声,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发出,谨渊凝神看去,一只紫玉镯子碎成两段,从莲卿的手腕上弹落至地。那是,风陌湮给的?忽然想起,五百年前,风陌湮就是化成这般形态,缠于莲卿腕上,宛若玉镯。   紫光渐渐淡去,光圈里的少女的模样显露出来,谨渊有些晃神,时隔百年,她终于回来了。   同一时间,魔界的风陌湮猛然从床上坐起,玉镯碎了?只觉胸口的琥珀忽然发烫,炙热的温度简直就要灼伤了皮肤。忙伸手取出琥珀,却在瞬间碎成八瓣,里面的精魄朝殿外飞去。   眨眼不见了踪影。风陌湮怔怔地看着手心里的碎片,她,觉醒了吗?   不对,莲卿此刻身处天界,此时曝光身份,仙帝怎么可能放过她!   一时心焦如焚,恨不得立刻冲上天界将莲卿夺过来。可是怎么夺,风陌湮复又无力地靠回斜塌,右手轻轻覆上眼帘,想到从前对于莲卿的欺骗,想到魔界几日莲卿的厌恶,想到莲卿对于谨渊的依赖信任,心脏仿若被虫豸一点一点地啃食,这样的自己有什么资格带回她呢,谨渊,应当可以护她周全吧。这一次,谨渊一定会好好珍惜她吧。左手越收越紧,直至被碎了的琥珀割伤,刺入骨血,也不自知,一定要抓住些什么东西,不然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谨渊感受着四周波动的魔力,被封印了几百年的魔力,脱离了莲卿的身体,早已纯净到了极点,气息竟然也变得和原先不同起来,这种感觉。谨渊压下心头的惊讶,原来是这样么。风陌湮,你倒是好打算。   好看的睫羽微微颤动,紧闭的双眸慢慢张开。疑惑地看着四周的景致,莲卿疑惑地想自己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应该躺在自家床上吗?唔,头好痛,自己先前好像做了个梦,是什么来着,想不起来了,懊恼地捶了捶自己的头。躺在床上,为什么自己会躺在床上,唔,思绪一团混乱。   啊,关注点歪了,自己不是应该考虑现在的处境吗。晃了晃脑袋,莲卿打量起四周的布局,静穆神肃,收回视线,入目所及,是一袭白衣。   “谨渊。”不知不觉,两个字溢出唇间。怎么感觉认识这个人,看见他,心里甚至有种淡淡的难过,仿佛,有过什么不好的回忆。   谨渊看着眼前这个眉目如画的精致少女,不知该作何反应。昏迷前,自己清晰地听到她那样虚弱却固执地向他询问风陌湮,却没有在意自己分毫。是记起了一切吗,如今魂魄完好,是不是前世的记忆也全部都想起了呢?   面对这个五百年前的莲卿,谨渊全身忽然涌起了一股无力感,那是一种一切都结束了的无奈。   “我好像不大记得起以前的事情了,你是谨渊?”莲卿揉了揉额际。他应该不像是坏人。   蓦然而出的软糯声音拉回了谨渊神游的思绪。   她,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吗。是魔力与仙体冲突的原因?   “对,我是谨渊。”谨渊终于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卷即将结束。23333 ☆、往事忆   一切回到原点。   是这个意思么。魔出,原来真正的魔祖是风陌湮,失去莲卿气息干扰的魔力,溢出的分明是风陌湮的气息。可是神归,又究竟是什么意思。想到那道不屑而又得意的声音,谨渊沉思,究竟是谁。   其实从一开始,错得人就不是她。是他没有看清自己一直想要的是什么。她想要什么呢?他忽然发现,他也不知道,是跟着自己安安静静地一起修仙还是宁愿跟着风陌湮逃离下界。当年,当年之事,真的是为了风陌湮么。   再抬首,正对上少女迷惑的视线,那张容颜,越过了千年的时光,依然还是记忆里应该有的模样。   不再在意这里是哪里,身份如何,以后就这样避世而居,她想去哪里,也都可以,不会再让她暴露在他人视线中。   一路峰回路转,美好的仿佛不像是真的。   “谨渊这几日如何了?”   “帝君,神尊安好无恙,只是不曾出过沉渊殿,也不许外人进入。”低垂的眸子里闪过一分不明的意味。离宣这个蠢货,最终不还是让自己夺了舍么。   “下去吧。”仙帝摆了摆手,屏退了离宣。谨渊,就这么重视这个丫头么,自己这么做只是担心她会是他的情劫啊,毕竟她和当年那妖孽生的一般模样。   疲惫地闭上眼睛,这仙帝当了多年,当真是无趣,都快要变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上好的沉香木雕刻的书桌上静静躺着一卷泛黄的书册,风从窗棂里透过来,吹乱了纸页。谨渊伸出手缓缓地将其复原,垂眸默立了许久。   “夙奕。”   “在。”   “把小卿就是莲卿的消息透露给仙帝吧。”   “神尊?”夙奕皱着浓黑的眉毛,为什么要这样,仙帝会杀了小卿的。   “将这封信函也带去给他。”谨渊两指夹着一封信,递到夙奕的面前,打断了他的疑问,“照做就是,我总归不会害小卿的。”   “是。”   夙奕恭敬地退出书房。   如果不能瞒天过海,那就干脆改了事实。   被翻开的那一页上,密密麻麻都是字,可是,谨渊的视线却始终集中在一处地方。   还记得前几天自己看完经书,却忽然找不到她的人影,担心的不得了,生怕她会出了沉渊殿被人发现,后来却在殿门口发现了她。原来只是趁着夙奕不注意,溜出了殿门。   幸好。   幸好么。谨渊闭了闭眼睛,摇头,这一次,她终究是彻底的回来了。   风陌湮,你也知道了吧。可是,我却容你不得了。   合上书卷,离开了书房。   “谨渊,一直呆在这里你不无聊吗?”莲卿拿了本书缓步走到安坐垂钓的谨渊身后,“诶,我看到书上有写到凡间红尘,大概是一个很有趣的地方。才子佳人风花雪月的段子,各种小玩意,零嘴儿。去看看怎么样?”   粉衫罗裙,歪着脑袋,眨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自己,放下手中的鱼竿,站起身:“好。”   她定是闷坏了吧,自从醒来后她变得没有以前那么粘自己了,但是却跟五百年前气质无二。自己也是知道的,魂魄健全后,她的行为举止再也不像个孩子了。   莲卿垂下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晕出一道小小的扇影。嘴角依旧弯弯的,可是思绪却飘了很远。   桃花仙,掌往事。   谨渊,我都知道了啊。   【那一日。   悄悄换了一身装束,溜出沉渊殿。路上走动的多是些年轻的仙家,早就不记得百年前莲卿的样貌了,只以为是哪个年轻貌美的宫娥,除了初始的惊艳,倒也没生出什么旁的念头。   莲卿寻着书册上的指示,路上问了许多宫娥,一路摸索来到了桃林,时光流转,可这里的桃花依旧开得很是艳丽。   大颗大颗的蟠桃压弯了枝桠,带落了一树粉色。有些不经意飘到了莲卿的发顶,肩上,伸出手拂落,有几瓣却因为有了水珠黏在了指尖。   一时间,有些怔愣。   不知道自己来到这里到底对还是不对。书中所言,是传言还是真相。可是这样夜夜梦魇的日子,实在不是自己想要的。总感觉自己不是穿越了那样简单。   “不知桃花仙人是否在此?”莲卿朗声唤道。   整个桃林空荡荡的,只余下莲卿的回音。嗯?没有么。原来真的只是传言,想着就要转身。   “唤小仙何事?”一道颤颤巍巍的声音打断了莲卿的步伐。   着一身桃红的大褂,满头银丝都用一枝桃花簪起。似曾相识的场景。   “书中所言,仙人掌往事可是真的?”   “自然。”桃花仙捋了捋银白的胡须,“仙君几日不见,竟然已经长得这般高挑了,想必定是天资聪颖,难怪神尊这般喜爱。”   莲卿不解地眨眼,几日不见?他们原来见过吗,还是认错人了,自己并非什么仙君。   “可否让我看看往事?”   “仙君要看往事?”桃花仙疑惑地看向莲卿,“虽然小仙执掌往事几千年,可是他们早就忘记了可以在小仙这里探查,仙君竟然知道?”   莲卿挑了挑眉,忘记?   “仙家寿命绵长,要记的东西是在太多,忘掉一些也是正常,谁还愿意去探查,仙君此番要求倒是奇怪。”   “不知仙人可否让我一看。”   “可以可以。”桃花仙连忙点头,在身上掏了半天,掏出一面灰扑扑的镜子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递给莲卿,“仙君莫要嫌弃,太久不用,有点灰了。”   莲卿感觉额头上立刻挂了三条黑线,这叫,有点灰?原本的颜色都看不出了,镜面上厚厚的一层尘土,掏出绣帕擦了许久,总算显示出原本的模样,竟然是红色的镜子,该有多脏才会变成灰色啊……   转头就想看看那桃花仙,谁知身后早就没了人影。谁可以教自己怎么用这面镜子啊。   桃花仙自顾自躺在树洞里,咂巴着嘴,唔,这小仙君擦个镜子好久啊,还是待我这把老骨头再去睡个囫囵觉吧。   莲卿无奈地回头,却看见原本的镜面渐渐有了影像,疑惑地将镜子摆正,想要仔细看看,却只觉一股强大的力量从镜子里透出,将自己扯了进去。   眼前逐渐清晰。   然后,莲卿看到了许多故事,悲伤的,欢乐的,只是故事里的那个女子和自己有着相同的容貌。   曾经,对于旁观者来说,只是一段故事,可是对于亲历者,却是生命全部的欢乐与苦痛。   莲卿想,自己在这场往事中,究竟扮演了怎样的一个角色,无辜的,亦或是罪不可恕的?如果她是过客,哪怕她是过客,即使她是过客,那,也是她生命无法承受之重。   脸上湿湿的,莲卿抬手一抹,全部都是水。】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貌似太短小了QAQ。到此,第一卷结束。后面一张正式开启第二卷模式。是关于前世的纠葛的哦~下一卷即莲卿在镜中所观往事。卷二:尘封百年的一出折子戏。 ☆、异星动   人间。   妖魔肆虐,哀鸿遍野。   民不聊生,国将不国。   魔界有妖魔,忽然出世,性残戮。弑杀魔君,取而代之,自称魔界始祖,统领整个魔界。纵容手下妖魔肆意出入六界门,于人间惹是生非,天下大乱矣。   时值佛祖座下弟子谨渊出世,率领天将与其恶战三天三夜,破其修为,毁其肉身,众仙以为安。仙帝感其劳苦,应众仙求,封其为神尊,赐沉渊殿。后谨渊神尊避世不出,小仙等万年不曾得见其真颜。   “我听说,神尊的相貌是这九重天上一等一的呢?”一名执着扫把的小宫娥低声和另一个擦着廊柱的宫娥聊着天。   “那也不能全信,都是老一辈的仙家说的了。神尊万年都不曾露面,岂知不是生的丑陋?”另一名宫娥踹之以鼻。   “也有道理哦。”拿着扫把的粉衣小宫娥停了手里的动作,“万年前的眼光和现在约莫着相差肯定很大!前几日太上老君还指着一个胖胖的宫娥说她长得最好看呢~”说完还肯定地点了点头。   “你们在说什么呢!偷懒了?”一道清亮的女声蓦然传来,两个小宫娥忙低着头各自忙碌起来。   “上仙有礼了。”   玄女暗暗扫了眼前的两个宫娥,呵,真是天真到愚蠢。谨渊丑陋?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了。   自己受王母宠爱,常常去王母殿中走动,有幸得见过那位神尊。   白衣如画,举世无双。   这样的仙人,只能站在云端让人仰望吧。   凌霄殿。   “帝君,老臣观天象,发现,北方司掌魔气的修罗星近日光芒隐隐有跃动之势,魔界,或许有变数了。”相比上方不为所动的仙帝,星君脸色十分忧虑。   仙帝沉默,万年前魔祖并未完全被除去,只是毁了肉身,封印了他的修为,只要假以时日,一旦破封,即可重铸肉身,一万年的时间,恐怕已是足矣。   仙帝微微侧首,看着恭敬立在自己身边的神官,状似漫不经心地开口:“离宣,谨渊避世有多久了?”   “神尊避世已有万年。”平静道没有一丝起伏的嗓音响起。   “谨渊也该出来历练历练了。离宣,宣我旨意,请他出殿吧。”这孩子,终究是太过清冷了。仙帝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   “帝君,是要请神尊处理此事吗?”星君暗暗惊奇,那位避世万年的神尊要露面了吗。   比起那些后世的小仙,自己也是有幸见证过万年前那一场惊天动地的战争的。   白衣少年,风姿俊朗,周身透着一股出尘的气质,后来见过神尊的仙人都说他,温润如玉,白衣如画。可是,谁能想到,握着沧漓剑的神尊,冷锐到令人心惊。那股肃杀之气,仿若与生俱来般和谐。星君甚至觉得,那样的神尊更像是原本该有的样子。想到此处,暗暗摇了摇头,自己是怎么了,居然会觉得神尊适合肃杀之气。   终是缓缓告退。   雨后的天空格外的蓝,遥远的天际横跨着一道彩虹,浅淡却清晰。   六月盛夏,微风轻拂。满塘的莲叶哗哗的动,远远望去,仿若碧波荡漾。   “诶,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一直待在同一个地方,好无聊啊~”软软糯糯的声音从荷塘中央传来。   “别做梦啦,安分点。我们莲花只有夏天才能恢复灵气,要是想修炼成人形,再过个几千年吧。”   “那我宁愿做条小鲤鱼呢,还能游来游去的。”软糯的声音再次响起,一株小莲花晃了晃自己顶着的大花朵,唔,头好重哦,刚刚下过雨,花心里积了那么多水,累死了。   咦,感觉水底下的茎干痒痒的,小莲花低下头,透过清澈的水面,可以清晰地看见一条水蛇似的生物缠绕着自己的身子。   到底还是孩子心性,小莲花将原本漂浮在水面的叶子探到水底去拨弄那条缠在自己身上的小生灵,黑黑的,好像隐隐泛着紫光,好漂亮,是条小水蛇吗?   风陌湮难受的扭了扭身子,思绪有些混沌。往事一幕幕在脑海里略过。如何称霸魔界,如何被那个白衣少年重创。可是,风陌湮只觉得仿若在看一个无关紧要之人的历史,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被自己忽略了。最后的那一片黑暗里,自己好像看到了什么光芒。   在那一刻,风陌湮甚至都要觉得自己就要抓住什么了,可是那个念头一闪而逝。   晃了晃脑袋。   自己怎么会在这个地方。记忆里最后的一幕就是冲破了什么束缚,再醒来就已经在池塘里了。谨渊的封印果然厉害,本座休养了万年,才勉强重铸了这么个肉身,哼,软趴趴的这么小小的一条,随便一捏就得死,怎么比得上自己从前那庞大威武的身躯。   “喂,你是新来的小水蛇吗?我以前都没有见过你。”   风陌湮觉得有些头疼,水蛇?自己怎么可能是那种低等的生物,可是,看着现在自己瘦弱的真身,总觉得除了比之前小了许多号之外,还有一些不一样的地方了,却说不出究竟是何处有异。   小莲花有些奇怪,这条小蛇不会说话吗?   渐渐地,小莲花觉得自己被缠绕的地方越来越热,而且这种火烧火燎的感觉向全身扩展而去,啊,好难受!努力晃着身子,想要甩开自己身上的小蛇,却只是让触碰的面积越来越大。   与此同时,风陌湮只感觉身体越来越虚弱,体内的力量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源源不断的往外流去,该死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然后他发现自己缠绕着的茎秆好像变得越来越粗,视线朝其看去,原本碧绿的茎干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两根,颜色也褪成了雪白的。下意识的就松开。   小莲花紧紧闭着眼睛,唔,好痛好痛!猛然睁开眼睛,哗一下从水里探出身子来,顿觉清爽许多。   不经意地一个低头,意外地发现自己的两瓣叶子不知何时变成了白皙瘦弱的手,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部!没有了,那些重重叠叠的花瓣不见了!惊喜地低下头,看着水中的倒影,分明是一个女子的形象。自己有人身了?   所以说,修炼这种事情要看因缘哒~果然自己筋骨最佳,灵性过人,修炼成人了。   小莲花兴奋地掬起一捧水向四周撒去,姐妹们,我修炼成人啦!   谨渊奉命探查修罗星异动之事,路过这方莲塘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致。   淡粉的轻裳,青丝散乱,浑身都湿淋淋的,衬得那双圆圆的眼睛愈发灵动有神。   瞳孔微缩,轻易地就看透了她的原身,原来是株刚成形的小莲花。   她抬首向他看来,神仙么,是来渡化自己的神仙吗,白衣翩然,清朗如月,很好看。   “你是来渡我成仙的吗?”软软的声音响在耳畔,谨渊微微笑了起来,不知为何,这个小花精让自己感到很亲切,或许,这便是缘分。   念及此处,谨渊走近她,朝她伸出修长的手指,示意她拉住,将池塘里的小花精拉起,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有名字了吗?”   名字?是小红,小黄,小绿他们那种名字吗?可是自己出生晚了,颜色都被他们分完了。小莲花想到这个,哭丧着脸,连名字都没有的莲花,是不是很丢脸啊,神仙一定会嫌弃她的!默默地摇了摇头,又赶紧补了一句:“名字这种俗气的东西我不需要的!”   谨渊看着眼前鼓着一张小脸,局促不安地看着自己的小花精,失笑。   “没有名字可不行,我帮你想一个吧。”   小莲花有些纠结,扭着自己的衣摆,眉头都要打成结了,怎么办,名字都被他们分掉了啊。要是神仙知道自己连个名字都抢不到,肯定会觉得自己特别没用的。嘤嘤,好丢脸。   “其实,其实我是因为生的太晚了,没有名字了。”小莲花低着头绕着手指,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抬头看谨渊。   因为生得太晚所以没有名字?谨渊皱了皱眉,这是个什么缘由。   “好了,我给你取个名字,唤你莲卿可好?”   莲卿是什么?小莲花歪了歪头。开口:“颜色都没有了啊。”她转过身,指了指莲塘里的其他莲花,“他叫小绿,因为他叶子最绿了!她叫小黄,还有,最边上那一朵叫小红……”   谨渊失笑,果真是朵不经世事的小莲花,莫非以为这世间的名字都是个小字加上颜色?   伸出手压下她胡乱指点的小手:“名字不都是这样的,你以后的名字就叫莲卿,知道了吗?莲卿。”   “莲卿?”小莲花眨眨眼,愣愣地看着谨渊,原来莲卿也是名字啊,唔,好像比他们的名字好听诶。   “嗯。”谨渊想了想,觉得,或许自己可以指点这个心性单纯的小莲花修仙。遂开口:“想要修炼成仙吗?”   修炼成仙?!莲卿原本迷茫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这个好看的神仙真的是来渡自己成仙的啊,连忙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生怕一个反应慢了,谨渊就反悔了。   咦?额头上暖暖的,好舒服。   谨渊收回抵在莲卿额头的手指,缓缓开口:“按着我传给你的经书修习,学会了之后我会来看你的,切莫伤害无辜之人知道么?”   “嗯嗯。”莲卿使劲的点了点头,眉眼里满满都是快要溢出来的快乐。   谨渊看着眼前仰着头专注地看着自己的小妖精,心里微微柔软了一片地方,真是一个容易满足的孩子啊。   倘若有仙缘,以后自然还会再见。   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谨渊转身离去。   方才感受到这片区域有魔族的气息涌动,才会来此,不想却撞见了这株刚成形的小莲花,也算是有缘。不过,刚才那阵异动究竟在何处。微微沉了神色,谨渊捏了个诀,腾云远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卷开坑~撒花,么么哒~ ☆、百忍成龟   一只手摸着刚刚被触碰到的额头,莲卿盯着谨渊远去的方向,一脸满足的笑意,只要专心修炼,自己以后也能像仙君一样腾云驾雾吧。   “蠢。”   莲卿收回脸上的傻笑,谁,谁在说话?站在湖畔狐疑地往水底里看去,刚刚声音好像是从这儿冒出来的。   视线正对上一条通身泛着紫光的小蛇,咦,是刚刚缠着自己的那条不会说话的小蛇诶,莲卿微微弯下身子,想要凑近看得仔细些,不想。   “诶呦!”莲卿整个人往后仰了一步,原本一张白净的脸此刻溅了满满一脸的水,好不狼狈。   睁开眼,原本窜出来的那条小蛇却不见了,莲卿愤愤地抹了抹脸,过分了!却感觉肩膀上沉沉的,扭过头,正对上两只紫光流转的眼珠,一下子就失去了反应。   风陌湮默默注视着眼前呆愣楞的女子,心里暗暗发笑,果然很笨。可是思虑间又想起自己无顾流失的那半身修为,缓缓凝了目光。这个小花精究竟是什么身份,竟然可以轻而易举地吸走自己的修为,助自己成人,确实值得让人深思。   而且,刚刚那个白衣的男子,呵,就是谨渊吧。想到万年前的耻辱,眼睛里腾起了杀气,本座岂会那么轻易就放了你们。静下心来,又觉得疑惑,刚刚就是感受到了谨渊的仙气,自己才没有从水里钻出来,但按理说,以谨渊的修为是不可能毫无所觉的,他会来这里,肯定也是因为感知到了自己的魔气了。   自己可不会蠢到觉得封印了万年,还流失了大半修为后,自己反而更善于隐匿行踪了。   莲卿原本只是沉迷于那双摄入心魄的眼睛,可是渐渐的,浑身都感到了阵阵寒意,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里竟隐隐闪过些许杀气,是自己的错觉吗?   冰冷的触感游走在自己的全身,莲卿一动都不敢动,看着挺漂亮的一条小蛇,怎么这么恐怖。   “那个,你要不要先下来。”莲卿颤颤巍巍地开口,生怕一不小心就触怒了它,被咬上一口,啧啧,这种滋味想想就太美妙了。   风陌湮,淡淡瞥了一眼眼前强忍着恐惧的小姑娘,沿着她的身体缓缓向地上游走。   呼~莲卿看着已经着地的紫蛇,长长松了一口气。不着痕迹地往后移了一步,虽然自己喜欢美丽的事物,但一旦给了危险的感觉,就没有接近的必要了。   风陌湮将莲卿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也不以为意,左右不过一个刚修炼成人的小花精,也翻不出什么大风浪。呵,敢吸本座的修为,也要看有没有那个命享受了。风陌湮眯着眼睛紧紧盯着她,莲卿只觉得浑身宛若针扎,为什么这样看着自己,水蛇不是性情很温和的吗?莲塘里的水蛇和自己的关系都很好啊。   “那个,你,要不要重新回水里去。”莲卿抓了抓头发,犹豫地指了指莲塘的方向,小祖宗,你回水里吧,见你怕!   回水里?风陌湮诡异的看了莲卿一眼,这花精是发芽的时候,连淤泥一起吸上来,堵脑子里了吗。以为自己是水蛇吗?呵,幸好遇见了自己,不然以她的资质就算修个万年,也就是朵能说说话的破花了。   “相比之下,也许你更需要下水。”好好洗洗脑子。风陌湮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   “啊?”莲卿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己要下水,她都已经修成人形了啊,嗯,莲卿忽然冲着风陌湮弯了眉眼,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风陌湮不解,干嘛冲着自己笑。然后,就听到了这样的话。   “其实,你也不用担心啦。我离开水这么一会儿没关系的。”这个小蛇还蛮好的,居然关心自己刚修炼出人生离开莲塘太久会吃不消。唔,之前觉得他可怕一定是错觉来着。   “……”   风陌湮默默转身。爬远了。   “喂喂!你去哪里啊~”   聒噪。   “好好体验一下你的新容貌吧。”   呵,本座自然是要先去恢复元气,好好享受你所剩不多的时间吧。过了今晚,就没机会了。眼睛里闪过一抹邪肆的眸光。   “小紫,不用担心打扰我修仙啦,时间还很多。”   “……”风陌湮灵活扭动的身躯狠狠抽了一下,小紫……还有,花精,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我在关心你。   莲卿嘴里叼着一根长长的芦苇,躺在池畔,眉头打了个死死的结,自己怎么睡觉啊。嘤嘤,才发现自己连怎么变回莲花都不知道,难道要就这样躺在池塘边吗?感觉像是在挺尸。果然,速成法还是有副作用的。   但是,哀叹着哀叹着,莲卿就很自然地睡过去了。原来睡觉这种事自己不学也是会的。   窸窸窣窣,草丛里传出一阵骚动,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的渗人。两团幽幽的紫光仿佛在空中飘移,风陌湮歪歪扭扭地爬到莲卿的身边,奇异的,自己疲惫不堪的身体渐渐的复苏过来。   只要再稍稍低一下头,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刺破她的颈项了。尖锐的獠牙紧紧贴着娇嫩的肌肤,可是,却迟迟没有下口。   风陌湮缓缓抬起头,盯着眼前熟睡的安详的容颜,神色复杂。他自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人,自然也就不会有不忍这样的情绪,此刻的迟疑,不过是因为,这个花精有着不寻常之处罢了。   不得不说,匪夷所思,哪怕是万年前最弱小的时期也不曾有过这样的事情发生。   原本离开莲卿后,风陌湮单独找了一处地方打算修复元气,却不知为何,居然变得越来越虚弱,思来念去,也只有莲卿吸食了自己的修为这一个原因解释的通。未免夜长梦多,躲在附近的风陌湮一看到莲卿陷入沉睡就立刻伺机而出。打算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莲卿吞噬掉。然而,诡异的是,越接近她,力量就越充沛。   这让风陌湮不得不将之前的计划搁置。   原本自己觉得接近她体力恢复是因为她体内存在这自己修为的原因,可是,吸了她几缕精华后,不仅没有好转,反而……看着莲卿相比之前微微白了几分的脸庞,风陌湮感觉自己的太阳穴跳得很是欢畅,自己以后可能都得待在这只蠢花精的身边了,而且不知道得待到什么时候。   因为,自己有了一个有意思的发现,这只花精貌似能净化自己魔的气息。若是这样。也就解释的通,为何谨渊只是和自己数步之遥,却对自己视若不见了。   既然如此,那自己就先待在这只花精身边,修复元气,还可以掩盖踪迹,呵,时机一到,就吸了她的精气,自己也就差不多可以回到从前的巅峰时期了。   风陌湮满意的用尾巴拍了拍莲卿的脸颊,你也不是毫无用处嘛。大概让你蠢一点就是为了给予本座方便。   想着,风陌湮就很自然地躺在了莲卿的身边,顿时感觉周身都舒畅了,很好。然后为了更舒服一些,得寸进尺地缠上了莲卿的胳膊,唔,触感还不错。   很显然,魔祖大人早就厚颜无耻地忘了前一刻还想杀了人家小姑娘来着。   然后,早上醒来,是这样的。   “啊!”尖锐的女音划破静谧的天际,莲卿止不住的颤抖,一张开眼睛就看见自己手臂上缠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触感冰凉滑腻到令人感到恶心。拼命地甩着自己的手臂,奋力地想要把它甩掉。   风陌湮迷迷糊糊间只觉得一阵猛烈地颠簸,直晃得自己脑袋疼,猛地睁开眼睛。莲卿咋一对上一双冰冷狠毒的眼睛,吓得一愣,风陌湮满意了,总算安分了,然而,下一刻,这更加猛烈地颠簸是怎么回事啊!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飞出去了,狠狠地撞在了粗壮的树干上,风陌湮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要碎了。怒视着眼前紧闭着眼睛,还在不停尖叫,不停挥动手臂的花精,只觉得额头上的青筋跳得很是欢畅。   “啊啊!”莲卿还在那闭着眼睛不受控制的跳脚,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把人家狠狠地甩了出去。   “花精,够了!”低沉阴冷的声音蓦然响起,一下子就让莲卿冷静了下来,有点耳熟。   犹豫地睁开眼睛,自己手臂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就看见自己前方一条小蛇软趴趴地趴在地上,咦,是昨天那条小水蛇。再看看眼前的景象,就算再笨,莲卿也已经反应过来了。刚刚缠在自己手上的应该是小紫,可是自己那么粗鲁,该是摔疼他了吧。   “小紫,你来找我玩啊。”莲卿有些内疚地看着眼前的小蛇,“痛不痛啊。”   蹭到他的跟前,蹲下身子,莲卿轻轻摸着风陌湮的脑袋。   风陌湮傲娇地把头扭到一边,“这点小事还伤得了本座?”   啊?莲卿手上的动作顿了下来,有些手足无措。小紫接下来不是应该说很痛吗?自己就可以抱抱他,安慰他了啊。   她看莲塘旁边的小兔子不小心跌倒了,兔妈妈就很温柔地问她痛不痛啊。然后小兔子就会哭着喊痛,要抱抱,然后兔妈妈就会抱起来安慰她,夸她是最坚强的啊。   小紫为什么不按剧本来啊。   风陌湮看着眼前呆滞的小花精,脸上还挂着一幅无辜委屈的表情,难道该委屈的不应该是本座吗!   “给本座回魂。”风陌湮受不了她这幅呆呆的样子了,不耐烦地出声。   冷冷的声音拉回来莲卿的思绪,看着眼前盘坐着的小蛇,莲卿想,哦!可能水蛇和兔子不大一样,大约皮厚一些?这样一来就可以解释啦。   莲卿开心地看着风陌湮,兴致很好地拍了拍他的头,这样也好,省得以后自己还要担心哪里碰坏了他,毕竟看起来那么弱不禁风。   此刻的风陌湮看着莲卿兴奋的目光,忽然感觉背脊凉凉的,错觉吧。   “小紫,你。”   “闭嘴!”话还没说完,就被风陌湮粗暴地打断,“风陌湮。”   “啊?”莲卿愣愣地看着他,没反应过来。   “风陌湮,我名字。”风陌湮强制着压下心里的蹭蹭上涨的邪火,冷静,别发怒,弄死她了,自己也没得活了。   “风陌……”莲卿皱着眉头,好复杂,一会儿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眼睛一下亮了,“那我叫你小陌吧!很好听!”   风陌湮默默转身,大概等自己恢复了,真身会变成乌龟吧。   呵,百忍成龟。 作者有话要说:  QAQ其实先看第二卷再跑回去看第一卷也是可以哒~ ☆、下山历练   “啊,不对。”莲卿坐在池塘边的一棵古树下,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着脑海里的经文,这个地方怎么都看不懂,没法修炼下去了。   风陌湮悠闲地躺在莲卿身旁的草地上,一边自我修复,一边看着莲卿皱巴巴的小脸,不得不说,这个小丫头认真的样子还挺耐看的。   想着想着又有些心思凝重,为什么都想修仙呢,当魔不也挺好的吗,自由自在,没那些框框条条的束缚。岂不是舒服许多。   “花精,这么想成仙?”漫不经心的甚至显得有些稚嫩的语气。   “嗯?”莲卿挑眉,似乎对于这个突然而至的问题很是讶异,随后弯了眉眼,“也不是啊。只是以前还没有人身的时候,大家一直都说以后要修仙,好像这是本来就应该做的吧。”   风陌湮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很单纯。在他几万年的岁月里,再也没有比她更纯粹的妖或仙出现了。这种纯粹,竟然该死地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心软。   “那陪我一起做妖魔怎么样?”话甫一出口,就连风陌湮自己都吓了一跳。等自己吸了她的精气,哪来什么以后。   “妖精?就像我们现在这样吗?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啦。”歪了歪脑袋,似乎有些苦恼,“只是,仙君给了我修仙的法子,不试试怎么行呢。要不,我们一起修仙?别担心,我会陪着小陌的。”   夏日的阳光透过重重叠叠的枝桠投射在两个人身上。风陌湮仿佛可以看见莲卿脸上细碎的金色的绒毛,她笑的那样满足而愉悦。   不忍,这种情绪,对于魔来说,未免多余。   池塘里的莲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本来爱哭爱闹的小兔子也已经有了自己的小宝宝,再也不会哭泣了,原本青涩傻气的小花精也变得窈窕明媚起来。   “小陌,你说,仙君什么时候会来接我们呢?”莲卿坐在池塘边,一只手托着腮帮,白皙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脸上点着。   “我又不是他,怎么知道。”一身紫衣的小男孩蹲在莲卿身边,脸上明显有不耐烦的神色。   风陌湮近来一直觉得很是烦躁。就在几天前,自己终于修复出了人身,可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是个小破孩的样子啊!难道不仅原形缩水了好多,连人身都不放过自己么。   “我都在这里等了他好久了。”莲卿神色有些落寞。   “人家早就忘了你了。”稚气未脱的声音却显得冷冰冰的,莲卿一听这句话,怒了。   “小陌!”   “在。”漫不经心地语调。   “……”   也不知道自己还要多久才能恢复,在这之前都不能离开这只花精,已经千年了,被困在这么一小块地方,风陌湮感觉自己都快要发霉了,可是又不能离开这只花精,否则肯定会被仙界的人发现,尤其是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谨渊,鼻子比狗还灵。哼。   至于吸取她的精气,风陌湮有些犹豫,自己还不够强大,时机还未到吧。或许这个时候的风陌湮自己都没有发现,对于莲卿,已经给了太多的关注。从来说一不二的魔祖大人,也学会了顾虑。   “小陌,你说有人居住的凡界是个什么样子呢?”莲卿看着遥远的天际,“仙君的给的书籍里有内容好多的,好像升仙之前要去凡间历练一下,积功德,要不我们自己去玩玩?”   “不要。”凡间有什么好玩的,那些凡人渺小的犹如蜉蝣一般,可这心中欲望比之魔界众人倒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自诩无辜,呵,总是以弱者的身份,控告妖魔的罪恶,寻求仙界的庇护。   “……”   风陌湮想到自己曾经化身为贵公子的模样借住一户农家,呵呵,面上倒是一副淳朴憨厚,夜里竟然联合了村里的人想要谋财夺命。也不知有多少过客遭了他们的毒手了。若是一般的人,恐怕早已命丧黄泉了吧。   风陌湮想起那对夫妇丑恶的嘴脸,拼命求饶的样子,眼眸微眯,那一夜,那户农庄里,无一人幸存。   “诶?小陌你在想什么?”莲卿拍了拍他的脑袋,“别这样嘛,我们出去玩玩呀,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唔,小陌的样子真好看,老是忍不住想要捏他的小脸。   那一日,自己刚醒来就看见一团小糯米团子蹲在自己身边,吓了一跳。   一身的紫衣,头发就这样披在身后,脸倒是白白嫩嫩,肉嘟嘟的。眨着紫色的水汪汪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自己。就算眼睛再漂亮,这样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也未免让人感到害怕。   “你是谁家的小娃娃啊?”莲卿不自在地移开自己的视线,想了想又转头看向周围,今日怎么没看见小陌那家伙?   “蠢花精。”   ……好耳熟的声音,这是小陌?除了小陌会这么没礼貌地喊自己,还会有谁啊。   莲卿收回思绪,看着眼前安静蹲坐着的小男孩,分明是一张稚嫩的小脸,可是老是摆出一副什么都明白的老成样子。   自己刚刚说会保护他,其实自己知道小陌一直都很独立,从来不需要自己,有些难过,平时还是小陌照顾自己多一些。连经文不清楚的地方也都是小陌教自己的,好丢人。   嘤嘤,小陌说是因为自己智商有问题,所以才会这样的。不然就该像他这样,等到成人形的时候,自然而然就懂了。唔,是自己拖累他了。   风陌湮等了许久,都没见旁边的人有动静,有些奇怪。若是寻常时候,她此刻应该要缠着自己,直到自己答应了才会罢休,今日这是怎么了。   抬头看了看莲卿。耷拉着脑袋,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喂,花精,你怎么不说话了。”语气有些凶巴巴的。   “小陌,你是不是嫌弃我了啊。”浓浓的委屈扑面而来。   “……”风陌湮扶额,有些无法理解她跳跃的思维,“怎么忽然这么觉得了?”   “你嫌弃我智商低了。”   ……   风陌湮忽然想到以前跟她开的玩笑,那一日她兴冲冲地问自己为什么懂怎么多,就随意诌了一个理由,说她是修成人形的时候,不小心把水吸进脑子了,损了慧根。难道她当真了?   “明日下山吧。”风陌湮憋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反正她也活不了太久,就当满足她的遗愿了。况且,他忽然想到,那些凡人的贪欲可以修补他的精力。   “下山干嘛?你有事情吗?”莲卿抓了抓头发,状似苦恼的样子,“明天小兔子的宝宝满月了,我答应她要去的。”   “要不后天?后天一定陪你去啦,小陌乖。”莲卿笑眯眯地看着风陌湮。   不想理你。风陌湮忽然腾起一股无力感。你是蠢的吗。   “这几日你先熟悉下凡间,你当宝贝捧着的那本书不是万能的吗。”谨渊给的经书天天当宝贝一样捧着,有什么好的,自己什么都知道,她不问。   其实风陌湮真是高估了莲卿,哪里是宝贝那本书,不过是觉着化成实体要比在脑海里用精神力查省事,而且,自从有一次莲卿不小心捧着书睡着后,发现枕着它睡觉比较舒服。   几日后。   “糖葫芦,又香又甜的糖葫芦!”   莲卿牵着风陌湮肉肉的小手,穿梭在熙熙攘攘的集市里。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看起来到是莲卿更像个孩子。许是因为从来没见过如此欢闹的场面,莲卿很是兴奋。在凡间逛了几日,莲卿心里还是欢快的不得了,完全不记得自己下山来的最初目的是积功德了。   到哪都想凑上一脚。刚看完街头艺人的表演,又跑到小摊的面前,盯着一堆好吃的直点头。其实莲卿也不知道这些是能吃的东西,只是觉着很稀奇,便凑上去想要仔细瞧瞧。   但是小贩却不这么觉着,见着一个漂亮的小姑娘牵着个小男孩往自个面前凑,便以为是要买些好吃的。看这这对姐弟绝色的容貌以及通身的气派,只以为是京中哪个大户人家里的小姐公子。便凶巴巴地赶走了旁边的饥肠辘辘的小乞丐,屁颠颠地就拾起一块玉面芙蓉糕,热情地递给莲卿,堆了满脸的笑意,与方才对着那小乞丐的凶神恶煞的模样截然不同:“小姐尝尝罢!小人这芙蓉糕的味道可是这京中一绝的!”   莲卿看见旁边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小男孩仰着脸,黑碌碌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手里的糕点,心一软,就把手里的芙蓉糕转手给了小男孩。年纪也不见得比小陌大多少啊,八九岁的样子,怎么看着这么可怜,瘦的跟个竹竿一样,不像自己的小陌白白嫩嫩的,他的皮肤又黑又皱,跟个小老头似的。   那小贩看着莲卿将手里的糕点给了那个小乞丐,忙又递上一块:“小姐心善,做什么要理这些个无赖,你给他们了,指不定下次还要缠着你。”   莲卿不说话,只是直觉不喜欢这个小贩,就算他对自己笑得很友好。放下手里的糕点,转身就要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这么贪玩这么蠢萌的莲花精绝壁不是我写出来的QAQ捂脸 ☆、安魂渡   衣袖一下子被扯住,莲卿不解的低头,顺着袖子上的手往上看,就见刚刚对自己笑的一脸和善的小贩脸色有些奇怪,扬扬眉头,不知出了什么事情。   “小姐,你这是——”   “嗯?”莲卿看着小贩难堪的神色,歪头,“我要走了啊,你拉着我作甚。”   一听这话,小贩一下子就从摊位后绕了出来,理直气壮地站在莲卿和风陌湮跟前:“大家伙评评理了啊,这位小姐拿了东西不付银子就想走,我这生意可怎么做啊!”   风陌湮无奈地抬头,凉凉地瞥了眼小贩,那小贩一惊,好恐怖的眼神,登时禁了声。   也不知从哪里掏出一袋银子,风陌湮伸出短胖的手,利索地往那小贩面前一掷,银子从绣了金丝的锦袋里里滚出。   “拿去!”   扯着莲卿掉头就走,隐隐约约可以听见一个姑娘软糯的声音。   “你怎么给他一袋叶子啊。”   那小贩也不管远去的莲卿和风陌湮,只宝贝的攥紧了手里的袋子,不曾发现旁边那双阴森森的眼眸。   一处茶楼的小包厢里,风陌湮坐在莲卿对面的椅子上,两条小腿在空中荡着,趴在桌子上优哉游哉地喝茶。   “小陌,那个人怎么拿着你那一袋叶子跟个宝贝似的。还有银子是什么?”   “蠢。”风陌湮拿起面前的茶杯,懒散地瞥了莲卿一眼,“我不过是施了个障眼法,让那贪得无厌的家伙误以为是银子罢了。至于什么是银子,呵呵,莫非你以为这天下的东西是白拿的?”语罢,风陌湮忽然伸出手,原本手里的茶杯顷刻间变成了一锭金元宝。   莲卿倒抽了一口凉气,忙摆手:“不可以!不可以在凡间用法术的,不然损了功德,可怎么修仙呐!”原来之前几天小陌给的银子都是变出来的,自己当时只顾着玩都没有注意。   完蛋了,谨渊给的经文里分明写着不可以在凡间对凡人用法术。   “我又不是你,本座对修仙没什么兴趣。”风陌湮在心中不屑的冷笑,仙人,呵,不过是一群自私自利,自诩公正的人罢了。   见莲卿还苦恼地皱着眉头,风陌湮忍不住开口:“好了,动用法术的又不是你,扣不到你头上。”   将那锭金子放在桌上,风陌湮一个晃身,就拉着莲卿不见了。   莲卿暗暗惊奇,怎么感觉小陌的法力比在墨山的时候厉害了?   “诶,小陌你有没有发现,我们刚刚离开那个卖芙蓉糕的地方的时候,好像有一股妖气很明显地波动了一下。”   走在另一条喧闹的街道上,莲卿忽然想到这件事情,犹豫的开口。   “嗯。”   “咦?是真的,那你怎么就拉着我走了啊?”   要你有什么用,怕他没吃饱,等着喂妖怪么。风陌湮在心里默默吐槽。   刚才那个小男孩分明是死后被一只怨灵附身了,目测应该是生前受了太多苦,怨气太大才吸附了那些怨灵,凝成死魄,专门找那些没有善心的人下手呢,呵,那个势利的小贩怕是活不过今夜了。这也是自己为什么没有阻止莲卿多事的给他糕点,这样一来,就不会找上莲卿了。虽然以自己的实力也不怕这只小小的妖怪,但是被这些怨灵缠上还是很麻烦的,毕竟数目太多。   “那他应该不会害人吧?”莲卿天真的看着风陌湮。   “嗯,不会。”很干脆的回答。   呵,不会才怪了。而且那个小贩死状应该不会太好看。   莲卿安心了,拉着风陌湮就往前走,唔,看看还有哪些好吃的呢?   夕阳渐渐西沉,昏黄的余晖渐渐淡去,小贩们都开始收拾起摊位,望着冷清的街巷,莲卿有些不知所措。回头看一边的风陌湮,咦?人呢?   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大雾,一指之外,就已经模糊不清。莲卿懊恼的揉了揉眼睛,这凡间怎么这么奇怪,晚上雾竟然这么浓,山上还可以看星星呢。   揉着揉着忽然停了手,不对,有妖气?   身子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莲卿张开双手好一阵才恢复平衡,咦,什么东西?   过了一会,又看见一个小身影从自己身边跑过,小陌?不管了,莲卿急忙追了上去。   风陌湮看着眼前浓浓的雾气,板起了一张脸,这么快就行动了,还是一大波,这帮怨灵倒是机灵。莲卿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她那半吊子的法术可千万别去凑热闹,不然就死定了。心里还是担忧,可是又不能轻易施法术,现在也不知道莲卿离自己有多远,冒然施法驱散了这迷雾,失了莲卿的庇护,自己的气息就会扩散的,引来仙家就不妙了。   哼,不过是群低贱的怨灵罢了。风陌湮大踏步循着莲卿的气息寻去。   迷雾缭绕的小树林里,莲卿小心翼翼地摸索着,一边避开树木,一边低声呼唤着:“小陌?”   小陌干嘛跑到这个破林子里啊,路好难走的。   “啪嗒。”一声,莲卿不小心脚踩断了一根枯枝,一阵扑棱扑棱,树叶摇曳,惊起了一群夜鸦。   莲卿抱紧了双臂,感觉背后凉飕飕的,在心里默念着安慰自己,别怕别怕,你好歹也是个花精,会法术的。   继续前行,咦,前面有一团黑影,是小陌!   莲卿兴奋的快步跑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背,等到那人转过头来,莲卿吓地猛退几步,不是小陌。   眼前的小孩子一张枯瘦的脸上满是鲜血,锋利的獠牙还露在嘴外,手上染满了血色。   他的身下是一具惨死的男尸,脖子处被啃得一塌糊涂,腹部也被剖开,肠子心脏什么的散落一地,莲卿忍住心里不断泛上来的恶心,虽然自己也是妖,可到底是不曾见过这般血腥残忍的场景的。   那个男子嘴巴大张着,眼睛死死地瞪着,仿佛就要掉出来,就算这样,莲卿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是白日里那个小贩。白日里虽然自己也不大喜欢他,可是看到他这样的惨状,心里还是不忍的。   莲卿愣愣地将视线转移到这个小孩子身上,这是什么妖,竟然这么凶残。   却看见眼前的小男孩已经换了一副模样,俨然只是一个瘦弱的孩童,是白日里那个自己给了芙蓉糕的那个小男孩。   他仰着一张黑瘦的小脸,两只眼睛黝黑幽深,直直盯着莲卿:“姐姐,要陪小年玩吗?”   声音沙哑诡谲,莲卿吓得倒退一步。   看着莲卿那副躲闪的样子,小男孩发出了桀桀的怪笑,“原来姐姐不喜欢小年啊。”   一张脸上突然开始迸出鲜血,顺着额头流下,蜿蜒流淌,将整张脸分割成好多瓣。   莲卿眼睛瞪得大大的,哑然失声。好可怕。   “没有人喜欢小年,小年也不喜欢姐姐了。”语落,整个人就向莲卿扑来,血肉腐烂的气味萦绕了莲卿整个人,一时间,受了大惊的莲卿全然忘了自己还有法术这件事,就僵硬而又惊惧地看着越来越近的小年。   “滚开!”冷锐的嗓音,一阵疾风从自己脸上擦过,莲卿缓缓睁开眼睛,小陌!   在看身前,那个小年早已被甩出几丈远。   “傻了?都不知道躲开。”风陌湮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莲卿,若不是自己,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她了,平日里学的术法都是装样子的吗?   看着风陌湮冷冷的脸色,莲卿有些中气不足,低了头:“我,忘了。”   忘了?亏她说得出口,真是没用。   那只怨灵看见风陌湮甩开了他,狰狞着脸色就冲上来,那模样倒像是想要将二人碎尸万段,目光里一道紫光闪过,怨灵又弹飞了出去,风陌湮抬起手,就想毁了他。   那怨灵又现出小男孩的样子,苦苦哀求地看着莲卿:“姐姐,救救小年。”   莲卿看着这个怨灵,心有不忍,但只是转过了头,自己又不傻,刚刚还要自己命来着,以为装出一副凡间小孩的样子,就让自己以为他是无害的?   倒是一旁的风陌湮停下了手,莲卿不解地低头,不会吧,小陌心软了,也是,他自己都只是个小孩子。莲卿看了看他,自己就要结印灭了眼前的怨灵。风陌湮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别。怨灵都是结伴而行的。现在杀了它,等一下会引来一大波的。”   莲卿傻眼了,不是吧,一大波。忙住手:“那怎么办,放他走吗,可是他杀人了。”   “放他走,我们就死定了。他会找同伴回来寻仇的。怨灵,本身就怨气极重,是最小心眼的一种生灵。”   “啊?”莲卿垮下了一张脸,那不是左右都得打掉一大波怨灵嘛,额,也可能是自己和小陌被一大波怨灵打掉。   “你自己多事要追来,怪得了谁。”风陌湮嫌弃地看了一眼莲卿,让她多管闲事,现在惹祸上身了吧,“超度它。你不是学了安魂渡吗,对着它念。”   安魂渡?莲卿在脑海里苦苦思索,啊!有了!   忙对着眼前的怨灵吟唱起来。   “我今称赞大准提,唯愿慈悲垂加护。南无飒哆喃。三藐三菩陀。”   眼前的雾渐渐散去,怨灵也渐渐闭上了眼睛,夜风轻轻拂过,带起莲卿垂落颊边的几缕发丝,风陌湮看着莲卿安宁的样子,不说话倒是还有几分气质。   刚想夸她几句,却发现雾又浓重起来,莲卿苦着一张脸看向他:“后半段我没背完。”   风陌湮觉得看见她这张脸,头都大了:“书呢?拿出来!谨渊给的经文不是可以化成实体的吗?”   “我,”看着凶巴巴地风陌湮,莲卿都要哭了,“我落在山上了。”   嘤嘤,上次用完了嫌麻烦就扔在小兔子洞穴里了,说是回来的时候再去她家拿。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称赞大准提,唯愿慈悲垂加护。南无飒哆喃。三藐三菩陀。”节选自清心咒23333333,好吧,蠢作者真的想不出什么像模像样的口诀,只好从清心咒那边拖一段来了QAQ南无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混账东西   混账东西!风陌湮简直要骂人了!   要么不吟安魂渡,要么就吟完,吟到一半断掉,就意味着要破掉对方的执念才能出去啊!不然就得困在这雾里困到这个怨灵自己想不开寻死了。这种几率简直比让莲卿背完整本经书还小。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自己出手,把这些怨灵全杀干净!就知道不该指望这只蠢花精。   “走!”风陌湮扯了莲卿就往前走,现在只有先找到那只怨灵,帮他破掉执念了。   莲卿跌跌撞撞地跟在风陌湮身后,不是自己跟不上他的步伐,是在是他太矮了啊,自己弯着腰好累,可是生气的小陌好恐怖,自己都不敢跟他说话了。   走着走着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处破烂的茅房。   一个小男孩哭泣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时断时续的,像是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听了就让人忍不住悲悯。   莲卿和风陌湮走近,看到他趴在床沿边上,紧紧握着一个妇女手,脸上挂满了泪水。   “小年,不哭。”那个形容枯槁的女人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摸着他的脑袋,“娘走了,你也轻松些。别怕。”   “不要,不要。娘亲不要丢下小年,小年这就去请大夫,娘亲别走。”   说着就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往屋外冲去。   可他却没有冲向医馆,倒是跑到一家大宅面前使劲扣着门锁,边哭边喊:“爹爹!救救娘亲,求求爹爹了!”   半夜的街巷空落落的,只有大宅门前高悬的两盏灯笼泛着诡异的大红色。   小孩子凄厉的苦求却没有一个人应答,许久,小男孩终于放弃,急急奔向另一条街巷的医馆,拼命拍着门;“李大夫,求求你,先救救我的娘亲吧,我以后会还你银子的,我会让爹爹给你银子的!”   禁闭的大门终于打开,可是只有一个小童走了出来,不耐烦地看着他:“怎么又是你!李大夫说了,要是没有银子就别来找他。”   “不要,求求你了,我会补上的,真的!”   “嘭。”门被狠狠地砸上。   小年跌坐在地,终于忍不住哭出声音来。一会儿,门又开了,小年满怀希望地看着那个小童,“李大夫答应了吗?”   “啊!”小年痛吟出声。   那小童走上前来就对着小年踹了一脚,怒目相向:“快点走开!别脏了我们医馆的名声。”   莲卿眼睛都红了就想冲上前去教训一下那个小童。风陌湮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看完才可以。”   小年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来,又跑回了茅屋,看着床上紧紧闭着眼,已经僵硬的娘亲,嘶声痛哭起来。   画面到了这里一暗,莲卿不解地看向风陌湮:“这样吗,因为这个原因就变成怨灵了?”   风陌湮翻了个白眼,人又没死,怎么会变成怨灵。后面肯定还有后续啊。   两个人身子晃了晃,就到了另一处场景。   大宅院里,似是在摆什么喜宴,歌舞升平,好不热闹。   门前,小年和几个家仆僵持着,大喊:“爹爹,娘亲去了,你就不要再见见她吗。”   “这么多天,娘亲可否夜里入过爹爹的梦!”   稍许,两个年龄和小年差不多的小公子走了出来,趾高气昂的望着被扣住的小年,对着家仆高傲地说:“拉到后门去,省的在这里丢人现眼,招晦气。”   那几个强壮的家仆听了小公子的话,立刻拎着小年往后门走去,全然不顾他的挣扎和拳打脚踢。   偏僻的后门角落里,那两个小公子穿着一身光鲜的服饰,得意地看着小年。   “徐致年,你已经不是徐家人了,你娘已经被我们父亲休了。她做出那种不知羞耻的事情,与人私通,父亲没有打死她已是仁至义尽。自己命短怪得了谁。”   另一个男孩也附和着:“就是!这样不要脸的女人,赶紧埋了就好了啊,做什么还要跑到我们家大闹,你以为自己还是国公府的嫡子吗?”   “你们胡说!我娘没有做出那些事情,她没有!”小年仰着脸,倔强地盯着眼前的两个人。   看到这里,莲卿也有些明白了。这个小年以前是国公府的嫡子,但是因为母亲和人私通,母子二人都被抛弃了。但是这个样子,却好像是另有内幕?   嫡子,嗯,书上说是一个人取了很多女的,嗯,最大的那个女的养的孩子叫嫡子。但是,私通?什么东西,私自通了任督二脉?   “大意就是一个女的同时与两个以上的男子交配。”风陌湮看她那眼神就知道要问什么。在风陌湮心里自然不会有什么羞耻尴尬可言,就一本正经地解释给她听了。   “哦。”莲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两人继续看眼前的影像,莲卿发现了,她之于这里,只是幻影,没有人可以看见她和小陌。   “我说是就是!”   小年死死挣扎着就想要冲上前去,脸涨得通红,就像一头被激怒了的蛮牛,卯了劲地挣扎。猛然间趁着抓着他的大汉不注意,死死一口咬在了他手上,那个家仆惨叫一声松了手。小年狠狠地冲向面前的一个少年,狠狠一口咬在了他的脸上。那小公子疼得连连惨叫,挥舞着手招人来拉开他。   好不容易扯开了小年,那小公子脸上血肉模糊的,估摸着是毁容了。   捂着脸恶狠狠地瞪着小年:“打!给我狠狠地打!有事我胆担着。直到他求饶为止。”说完就不顾小年,转身匆匆赶往了府内,找大夫治脸了。   小年蜷缩在地上,无助地承受着家仆们猛烈的拳打脚踢。却倔强的不肯求饶,只是呻吟着。   莲卿看得很是不忍,忍不住上前想去拉开那几个家仆,可是却整个人穿过了他们。   才反应过来,自己只是个看客。   几个家仆也不知如何是好,他不求饶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啊。   终是不忍心这样打下去,几个家仆面面相觑,就当他已经求饶了吧,就不管地上的小年,散去了。   莲卿捂着嘴,眼睛里已经泛起了泪花。这样的对待,对于一个幼小的少年来说,未免太过残忍。   他看到小年托着满是伤痛的身子一步一步蹭回茅屋,看着没有银子下葬的母亲,终于痛哭出声。   哭着苦着就趴在母亲的床前睡着了。   窗外闪过几道黑影。   室内油灯的烛火左右摇动,仿佛下一刻就要跃出灯盏。   “失火了!”   半夜,整个街巷都惊动了,看着那一处的火光冲天,人们都好奇的问着旁人。   “那里住的谁呀?”   “被徐国公休掉的那个女人,据说是给国公爷戴了顶绿帽子。”   “那也没什么关系,死了干净。”   也有好心的人拎了水桶去灭火的,那女的死了没关系,可到底带着的那个孩子却是无辜的啊。   折腾了许久,总算灭了那大火。   茅草本就易燃,又是天干物燥的冬季,这样一团大火烧过,哪里还会剩下什么东西。   只余下一堆灰烬,两具焦骨。   唯剩唏嘘而已。   这个冬日,如此寒凉,不过是一场走水而已,死得也只是无关紧要的人,很快就被抛之脑后。   莲卿有些不敢置信,就这样轻易地判为失火,自己分明看到是有人纵火啊。   “那个被娇惯坏了的小公子动的手。”风陌湮站在莲卿身后开口。这样嚣张跋扈的小公子自己毁了容,怎么会甘心息事宁人。呵,小小年纪就这般恶毒,魔界之人虽然凶残了些,却到底还是光明磊落的。   “怎么可以这样。”莲卿摇着头喃喃,其实只要他们在仔细些,就可以发现这是宗罪案啊。   风陌湮仰头看着她失神的样子,不禁嗤笑,历练太少,这种事情在凡间时有发生。   大红的火光,鼎沸的人声,渐渐被铺天盖地的浓墨吞噬。漫天黑暗里,隐隐有绿色的火苗开始跳动起来,从远方一路幽幽飘浮而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莲卿感觉到了一股浓烈的怨气和阴冷之气。忍不住往一旁的风陌湮靠了靠。好吧,虽然小陌自己也都还只是个孩子。   “跟我凑这么近干嘛。”风陌湮鄙夷地看了一眼莲卿。   “呃。”莲卿讪笑,“保护你啊,你还小。”   ……   “好恨啊,好恨啊,好恨啊……”悠远的男孩子的声音一直回荡在耳畔,语调拉得老长老长,听着不禁就起了颤栗。这种平静到可怕的语调,有些耳熟。   莲卿惊讶地抬起头,入目所见是一团绿幽幽的物什,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里面裹着一个人形一般的生灵。   “他是小年?”莲卿讶然出声。   不算太笨。风陌湮暗暗唏嘘。   “怨灵以吸收魂魄来壮大自身,修成实体。所摄魂魄越是邪恶,成型越快,其邪性越重。”   “原来,小年就是这样修成实体的。”莲卿眼前忽然浮现出那个瘦弱的少年以及后来那个露着血腥的獠牙的凶残生灵。究竟要怪谁呢。   “从现在开始就是他残害凡人的时间段了,我们必须要在他邪化前化解他的执念。” 作者有话要说:  QAQ真的不是小花精蠢,她只是偷懒没有背完而已。。。。 ☆、我相信   “啊?”莲卿愣愣地看着眼前漂浮的一团绿雾,“这个要这么做。”   “我以为你干这种事情很有经验。”风陌湮凉凉地瞥了一眼莲卿。所以要问你自己啊!专门干这种蠢事!已经干出经验了吧。   莲卿一下子语噎。脸悄悄泛上了粉色,自己也不知道没有背完安魂渡会是这种下场的。   恼羞成怒的弯腰一把捏住风陌湮的脸颊往两边扯,莲卿有些吞吞吐吐:“就算,就算出了点小差错,我也,可以解决的!不许这样对姐姐讲话。”   风陌湮晃着脑袋努力地把脸颊从莲卿的魔爪下解脱出来,两道浓黑的眉毛完全挤在了一起,恼怒地撇了撇小嘴,姐姐?亏她好意思。   莲卿看着冷着一张小脸的风陌湮,心下有些戚戚然。大话放出来了,可怎么解决自己也不晓得啊。   回过神再看面前的怨灵,咦,已经不见了?   “就在你掐我脸放狠话的时候,他已经解决了徐国公府了。”风陌湮凉凉地瞥了一眼莲卿,忽然不知道除了凉凉地看她一眼还可以有什么表情。   “……”莲卿拍了拍衣摆,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站起身来,往旁边看了一眼,“嗯。我们从李大夫那里入手就好。”   “哦。怨灵刚刚已经去医馆了。”风陌湮老成地交叠看手臂环抱在胸前,轻松附和地点点头。   不是吧!莲卿看了风陌湮一眼,那眼神似乎在控告他为什么不早点说。连忙拔腿就往医馆跑去。途经徐国公府,看到笼罩着一层死气的阴霾的府邸,莲卿愕然。已经全部死了吗?   “哦。怨灵在府邸外面圈了一层死气,所以阴寒之气及血腥味还没散出来。明早估计就好看了。”   莲卿诧异地看向风陌湮,小陌,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风陌湮抬头看了一眼莲卿,心里盘算着,嗌,她还没看到府里面人的死状呢。自己用神识探知了一下,忽然想要膈应一下这个蠢花精。   “大夫人吊在回廊上的木梁上,舌头吐老长一截;小公子在油锅里炸着,估计已经熟透了;国公爷胸膛破了个大洞,心脏滚出来还在跳着;哦,还有大公子……”   “闭嘴!”莲卿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睛瞪得大大的的,转了转眼珠子,看到风陌湮嘴巴又张开来,忙撤回手一把捂住他的嘴,风陌湮的舌头顶在了莲卿的掌心,软软的,温温的。   别过头,自己什么时候开始话这么多了。   “小陌,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莲卿狐疑地看着风陌湮。   为什么,小陌总是比自己知道那么多的事情,分明比自己成形还要晚。   难道要告诉你我是魔祖么。不想看见莲卿那种怀疑戒备的神色,风陌湮晃去心里莫名的难受感,淡淡地开口:“吓你的。”   “……”   感觉手里很不舒服,想掐点东西。莲卿思忖着捏死面前的小屁孩可行不。   “不去医馆了么?”风陌湮看出她已经在暴怒的边缘,立刻识相的转移了话题。语毕,就率先迈着小腿往前走了。   额?哦!医馆!莲卿忙跟上前去。   等两人来到医馆门前,正好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小公子走了出来,肤白唇红,一双眼睛大大的,眼瞳幽深似漩涡,隐隐带着一点绿光。   莲卿总感觉这个小孩子很是眼熟。啊!是小年,只是不若以往瘦弱的样子,变得健康许多。   他这是已经吸了李大夫的魂魄了?   他们又晚了?   徐致年一步一步往前走着,很快就逼近了莲卿。鼻尖对着鼻尖,莲卿额头上不禁冒出了一层细汗,忍不住倒退了一步,可是,奇怪的是他仿佛根本没有看见莲卿,径直地从莲卿的身上穿了过去。   嗯?莲卿转过身看着走远的小年,困惑不解。   “别看了。他看不见你。”风陌湮忽然感觉想笑了,“我们还在怨灵的回忆里。全是虚体。”   哦,对哦!莲卿拍了拍额头,自己好蠢,明明之前想赶走那些殴打小年的家仆是还是虚体,转个场景就忘了。   “还是先找到他把,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莲卿拉起风陌湮的手就往前走去。   一处破旧的院落里,浓浓的血腥味散发出来,房檐上挂着的玉米棒随风摇来摇去,互相撞击着,发出刺啦刺啦地声响。   莲卿悄悄推开虚掩的房门,眼前的场面让她忘记了呼叫。   血水顺着床板一直蔓延到门口,滴答滴答,滴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床上,两具身体还保持着引颈交缠的姿势,可是鲜血源源不断地从他们身上涌出,地上有两块通红的物什,躺在血水里还在鼓动着。   是,心脏。   莲卿颤抖地一步一步走上前去,那个通体发着绿光的怨灵就蹲坐在床板上,吸食着魂魄。   蓦然地,莲卿就对上了一双血红的眼睛,腿一软跌坐在地上,为什么,感觉他看见自己了。手上感觉湿漉漉的,抬手一看,满是鲜血。莲卿吓得将手赶紧往地上按去,更为浓重的潮湿温润感令她胆战心惊,就像燃尽了一炷香的时间那么长,莲卿艰难地往地上看去,原来自己整个人都摔在了血水里。   “看见了,就不要活了吧。”诡谲阴冷的声音仿若毒蛇,缠住了自己的脖子。   “呵。一个低等的生灵什么时候也这么狂妄了。”莲卿顺着声音望去,小陌。   风陌湮嘴角噙着一抹不屑的笑意,小小的身板却浑身透着一股浓浓的冷意。   “他看得见?”莲卿颤颤巍巍地开口。不要啊,他现在就蹲在自己身前啊~   “废话。”风陌湮看着坐在血水里的莲卿,看着她整个人瑟瑟发抖,真是无用。走上前,嫌弃地用脚尖点了点莲卿身上没有粘上血液的地方,“快起来。他的执念已经回忆完了,现在要想办法破了。”   安魂渡中断,吟诵者将会困于雾霾中。以虚体形式观看完对方的执念,随后转为实体,想办法破除其执念,使其超度。否则,将终生困于雾霾中。   莲卿给自己狠狠地壮了壮胆,努力从地上爬了起来。别怕,你也是妖,你会术法。   一溜烟儿从地上迅速弹起来,往后倒退了好几步,这才抬起头再次打量床板上的怨灵。   不忍再看床上那两具血淋淋的尸体,别过脸,莲卿开口:“小年,你为什么要杀他们。你明明已经报了仇了。”   “他们该死。”那只怨灵发出桀桀的怪笑,渐渐恢复成人的形态,眨着幽深的大眼睛看着莲卿,语带天真,“姐姐,这个女人背着自己相公和旁人欢乐呢。”   莲卿倒抽了一口冷气,只是这样就取了两人的性命,小年他已经邪化了么。   “你看,这些人才是真的该死啊。”徐致年睁着大大的乌黑的眼睛盯着莲卿,褪去了怨灵令人作呕的形态,和邻家少年一般无二。   “可是,我的娘亲,我的娘亲没有这么做,她没有。”徐致年收回自己的视线,低声喃喃,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莲卿听了他的话,心里一阵揪紧,忍不住就想上前安慰他。   手臂被一把拉住,莲卿回过神来,回头就看见风陌湮拧着一张脸:“真是狡猾的怨灵,这么快就学会狐惑人了?”   听了风陌湮的话,莲卿忙止住步伐,对啊,刚刚自己竟然不受控制地想要上前去。再抬头,就看见小年原本泛着泪光的眼睛里开始冒出血泪来,惊悚诡异。   对方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好聪明。”   语毕就向莲卿和风陌湮冲来,宛若一只离弦的箭,带着十足的力量。   莲卿忙扯着风陌湮后退一步,手里掐了个诀,就将徐致年拢在了一个光圈里。   只是一个刚成形的怨灵,莲卿好歹也拿着谨渊给的经册修习了千年,等回过神来,对付起来绰绰有余。   “我相信你的娘亲。”望着光圈里拼命挣扎,面目狰狞的怨灵,莲卿轻轻地开口。就好像一下子被按了终止键,怨灵一下子放弃了挣扎,迷惑地看着莲卿。   “我相信你的娘亲。”莲卿淡淡地却又满含坚定地重复了一遍,眼睛直视着徐致年。   通身幽绿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血红的眼睛也恢复成了黑色。莲卿看着冷静下来的小年,轻柔地看着他,眼里满满都是真挚。   “他们都不相信,他们都不相信。”徐致年喃喃,眼睛里淌下了晶莹的泪珠,带着淡淡地粉色,“娘亲死的时候爹爹都不来看一眼,没有人愿意救治她。”   “你的娘亲一直觉得是自己拖累了你,离开对于她是解脱。”   “可是她生前一点都不开心,她是被冤枉的。”徐致年捂着脸,浑身颤抖,“他们都该死,他们都该死!”身上的绿光又开始暴涨起来。   “可是你已经复仇了!那些无辜惨死的人,又是什么心境!”莲卿神色焦灼,这样下去不行,怎么样才可以让他放弃仇视的心理?    ☆、摔坏了   “我的娘亲也是无辜的!”徐致年激动地大喊起来,“为什么就没有人体谅她!”   “你这么做和他们有什么区别呢?”莲卿失望地看着他,国公府覆灭,有又多少无辜的人惨死。   “不要激怒他。”刻意压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莲卿回头,看见风陌湮对她摇了摇头。   对!不能激怒他,平和,要平和才可以超度。   遂换了一种语气:“小年,你已经让他们都得到了惩罚,为什么不去找你的娘亲呢?她在幽冥地府等你。”   徐致年低了头,不说话。许久才有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她不会想见我的,她不会想要见一个带着满身杀戮的人。”   莲卿忽然明白了。他只是心有不甘,所以杀了那些伤害过自己和娘亲的人。可是当这么做了之后,忽然发现自己并不畅快,甚至不敢去见一直教导自己宽容的母亲。所以拖着怨灵的身体,麻木的,无止境的杀戮。吸取魂魄,让自己不那么快消散。   忽然找到了症结所在,只要施展招魂术,引来他母亲的魂魄就可以开解他了!   反正现在在执念里面。他的娘亲才刚死,魂魄很容易就可以招来。   捏着自己的下巴思考了很久,招魂术怎么念来着。自己学过的。   “小年,我可以让你的母亲来见你,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要再屠杀无辜的人了。”   语毕就合了手掌,低头开始吟念起来,一串串经文从嘴里飘出,汇成一个巨大的光圈,很快光圈湮灭,里面现出一抹透明的魂魄来。   徐致年从被困的光圈里掉了出来。他难以置信地飘向了面前的透明魂魄,还有一臂之距的时候忽然顿住了身形。   “年儿。”   “娘亲!”失声痛哭,再怎么残佞,也只是个10岁的孩子啊。   “不要再错下去了。你爹爹休了娘亲,反而是一种解脱。我和他本来就不是因为相爱才成亲的。”   女子神色悲痛,看着和自己一样失去阳气的孩子,有水汽脱离魂体,漂浮在脸颊周围。   徐致年错愕地抬起头。   “娘不爱他,所以就算被抛弃被误解,也都不难过。年儿,娘亲很自私,对不起,但真的不希望死后还顶着国公夫人的名号。你还小,不大懂,但是娘希望你明白,这样的选择,对于娘亲是解脱。”   “跟娘亲一起去地府,忘了这一世好么。”透明的魂魄努力地扬起一抹微笑,那是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的宠溺。   “好。”   眼前的浓雾渐渐散去,莲卿眨了眨眼睛,发现又回到了树林子里。那个怨灵恢复了人形,看着身下惨死的小贩,脸上带着一抹歉意。   “姐姐,谢谢你。”他朝莲卿感激地笑了。   “你的娘亲已经投胎为人了,你已经在凡尘耽搁了太久。”莲卿悠悠叹了一口气。   “嗯。”原本幽绿的魂魄渐渐转为白色,“原来一直以来都是我自己看错了。”   莲卿看着追悔莫及的徐致年一下子说不出话来,谁能想到原本的国公侯府夫人被休弃自己内心竟然是解脱的。“快去冥界吧。”   这样一个心思玲珑的女子,妾室想要轻易算计恐怕并非那么容易吧,这其间又有多少自己的推波助澜呢。风陌湮嘴角划起一抹了然的笑意,呵,真是愚蠢,只是为了一个莫须有的名号就放弃了安逸的环境,金贵的药材。这样一副病体离了国公侯府的庇护根本就活不久。   平静的空间忽然撕开了一道口子,一道暗红色的门在他头顶打开。   “你杀戮之气太重,就算到了冥界也没法立刻投生。”   风陌湮垂眸摆弄着自己的衣领,风太急,领子都乱了。   “没有关系,谢谢你小弟弟。”   摆弄衣领的手一下子僵住了,风陌湮不敢置信地抬起头,他刚刚喊自己什么!   还来不及将眼前的怨灵捉回来揍一顿,黑缝骤然闭合,一切了无生息。   夜色沉寂,地上的死尸还躺着鲜血,风拂过枝桠带起一阵沙沙的声响,唯一不一样的就是少了那个面目狰狞的的孩子。   莲卿看着地上的死尸,退后了几步:“他怎么办。”   “当然会有人来收尸的,难道你要把他埋了。”风陌湮凝视着地上的尸体,脸色漆黑,心塞塞。这么美味的魂魄,让那怨灵占便宜了。其实吸食掌管邪念的那部分魂魄,最适合自我恢复了,要不自己也去找点魂魄吃一吃?想到这里仰头看了看一脸纠结的莲卿。算了,在这个花精身边忒不方便。   “看吧,我就说我有办法。”莲卿拉着风陌湮走在空旷的街道上,唔这个地方还是不待了,去下个镇子吧。   两个人终归还是没有管树林子里的那具尸体,在莲卿看来人都死了,魂魄也被吃了,那身子也没什么用。风陌湮则是不想图惹麻烦,这小贩死得莫名,官府的差役肯定还要调查,早点走也省事。   “嗯,不错。”这个花精拿出那当摆设的脑子的时候还挺有用。   “所以说,你要乖乖待在我身边,我才可以保护你啊。”莲卿摸了摸风陌湮的脑袋,唔,头发好软好舒服。   风陌湮黑了一张小脸,到底是谁保护谁,那个看到鲜血就吓得不会说话的又是谁!   寒凉的冬夜,寂静的街巷,旁边偶尔有几家灯火闪烁,远处的黑暗淹没了两人的身影。   山中的石径绿苔滋生,峭壁上苍劲的老松也抖落了一地寒针。暮秋的雨也潇潇,不知名的野花瓣儿凌乱地散在潮湿的泥土上,烟雨迷蒙,云彩流散。   一眨眼,春秋变幻,人间已是几十载。   “小陌!你走得这么慢还不让我抱!”一道灵动的声音从密林深处传来。   风陌湮费力地迈着小短腿,板着一张小脸,怒视着跟前笑嘻嘻盯着自己的女子,要不是本座失了一半修为由得了你在这里嘚瑟么。   才不要跟个奶娃娃一般让个蠢花精抱,不要!风陌湮低着头还要努力大跨步,忽然停了动作,以及其诙谐的姿势停在了空中,浑身僵硬。   莲卿一手揽了风陌湮的腰,一只手托着风陌湮的小屁股,还象征性地拍了拍:“别使小性子,天黑之前还是赶紧入城吧。”   唔,住惯了人间的客栈,宅院来着,倒是越发不适应着风餐露宿的日子了,还是赶紧找个地方歇一歇吧。   风陌湮咬了咬嘴唇,思考着一口下去能不能把修为都吸回来。   抬眼正对上一双明媚灵动的眸子,放弃了心里的想法。唔,其实待在这个蠢花精身边也没有什么不好啊,以前那种寂寞的日子忽然厌倦起来。   不要修仙,不然,你就不能陪我了。不能陪着我的东西,毁了便罢。   百年的叱咤风云,百年的寂寞黑暗,都化作了过眼云烟。风陌湮有时候甚至弄不明白,那样的日子真的是自己所拥有过的么。真的会是自己喜欢的么。总归不像是自己的作风。   他,好像已经贪恋上了这样安静,淡然的岁月。这只聒噪的花精,很合他的心意。   “神游什么呢?”屁股上传来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风陌湮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还拍,你还拍!   “啊!”尖锐的呼痛声划过寂静的天际,略过枝头,惊起了一群寒鸦。   莲卿甩开了手上的风陌湮,捂着脖子直跳脚,凑到眼前一看,指尖一抹嫣红。愤怒地看向趴在地上的风陌湮:“你干嘛咬我!”语气里是浓浓地委屈。   本以为地上的小陌会跳起来对自己露出习惯性的似笑非笑地表情,可是,地上的人一动不动,这下子,可吓坏了莲卿。   不会摔坏了吧。可是他是妖啊,哪有这么不经摔的。   磨磨蹭蹭地走到风陌湮身边,小心地晃了晃他的身子:“小陌?”   小巧的身体被翻了过来。   莲卿倒抽了一口冷气,眼泪就跟金豆子不要钱似的一个一个往外蹦,“小陌,你别吓我。”   眼前的小娃娃脸贴在地上,额头破了一个大窟窿,血源源不断的往外涌,将原本的一张白净细嫩的小脸染了个透。   “小陌!”莲卿吓坏了,声音都颤了起来,手指伸出来捂住他的额头,可是治愈术一点也没有用,“我以后再也不摔你了!我以为你摔不坏的,哇!”   莲卿闭上眼睛大哭起来。   风陌湮挑了挑眉头,哼,就该给你点教训,不然三天两头扔本座一次,再耐摔也被你玩坏了。   神色得意的风陌湮显然已经忘了莲卿甩他是因为他咬了人家一大口。   嗯?有人?风陌湮迅速睁开眼睛,远处一座马车优哉游哉驶了过来。暗红色的沉香雕木,藏青色的绸缎,低调里透着奢华。辘辘的声响滚过雨后湿淋淋的石径,显得空远悠长。   风陌湮立刻散了身上的术法,拉了莲卿一把:“别哭了!我还没死呢!”软软地声音响在耳畔,莲卿一时没反应过来,挣开泪眼朦胧的大眼睛,愣愣地盯着风陌湮。    ☆、白衣仙君   “小陌……”   风陌湮扶额,没想到这么好骗,还给整哭了。   “姑娘?”一道清凌凌的好听的男声近在身前,风陌湮皱了眉头,抬起来一看,一下子僵硬了身子,是谨渊?   不对!凡人的气息。风陌湮很快沉静下来,呵,这是下凡历劫来了?   莲卿呆呆地朝眼前的人看去,也吓了一跳,“白衣仙君?”   对上对方担忧的视线,立刻回过神来,再看眼前的风陌湮,脸上哪里还有什么血迹,也反应过来是在吓她。   “姑娘这是怎么了?”段子云看着眼前模样俊俏的小姑娘,有些疑惑。白衣仙君,这是认错人了?   自己陪母亲去山上的寺庙还愿,回程听见哭声才循着找来的。母亲掀了窗帘说是看见一个小姑娘在哭,让自己下车来看看。   莲卿眨了眨眼睛,眨掉了眼睫毛上的水雾,终于能好好看看眼前的人。唔,不是仙君。他是个凡人,可是长得好像。   再回头看地上的风陌湮,莲卿真的很想把他捞起来狠狠打一顿,吓死自己了。   始作俑者就端着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左顾右盼着。莲卿懊恼地拍了拍额头。   伸出手指拍了拍脸上的泪水,尴尬地笑笑:“没事没事。”   段子云凝视着眼前的小姑娘,眼睛水汽腾腾的,鼻子也哭得红通通的,好不可怜,哪里是一副没事的样子。心下暗想,许是有什么难事不方便说与自己听。   “姑娘可是迷了路了?”这里荒山野岭的,人烟渺茫。她一个人还带着个小弟弟,看衣着也不像是山里的樵夫人家,倒是有几分像是京城里的大家闺秀。   许是和家人走散迷路了。   “嗯嗯。”莲卿正愁不知道该怎么打发他,听到他自己猜的这么有水准,遂连忙点头。   “在下和母亲正要归城,若是顺路,可以捎带姑娘一程。”段子云弯下腰看着蹲在地上的莲卿,温文有礼,“这是姑娘的弟弟?”   “嗯嗯。”小陌比自己小,应该算是自己弟弟吧。   归城?是京城么。莲卿看向风陌湮。   唔,有车子坐诶。   要坐你去坐,做什么看着我。   两人默默地交流,风陌湮扭头,才不要和这个家伙待一块,就算是转世也不行,看着膈应。   身子一轻,还不及反抗,就发现自己已经被莲卿软软地抱在了怀里。他们两人一起走向了马车,完全无视了自己。   “如此,多谢公子了。”在凡间混迹五载,莲卿也约莫着了解了这里的作态。   所谓公子小姐定是要文雅端庄,唔,看了这么多的大家闺秀,学起来倒也有模有样了。   看着小巧玲珑的马车,里面的空间倒是不小。莲卿抱着风陌湮规规矩矩地坐在右侧,看着对面的男子,有些拘谨。实在是和仙君太像了,连气质都如出一辙。   悄悄抬了眼帘,打量着首座上的妇人。一身华贵的金缕衣,玉钗步摇,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矜贵的气势。   “这是哪家的小姐,生得这般标致。”不同于矜贵的气质,声音却是温婉动人的。   莲卿悄悄收回暗暗打量的眸光,自然地抬起头,露出一个有些羞涩的微笑:“家父经商,有些生意要来京城处理,莲卿随父亲入京,不小心走散了。”   “走散了?一个姑娘家在这深山上多危险,你要如何找自己的家人?”段母忧虑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这不是幸好遇见了自己和云儿么,不然等到天黑了,人生地不熟的可怎么了得。   “多谢夫人,父亲寻不到莲卿,一定回到京城等我的。”莲卿朝着段母感激地笑了笑。   段子云微微侧了头,看着对面的小姑娘。莲卿,在心里暗暗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别致诗意。   想到了什么,忽然笑出了声音:“走散?莫不是贪玩走丢了吧。”看了看莲卿怀里的小娃娃,段子云总觉得他不像是个安分的主。十有八九就是莲卿跟着他乱跑,走散了。   风陌湮不经意对上段子云促狭的视线,一下子感觉自己的智商遭受了侮辱,还是被自己的死对头踩得,这真是奇耻大辱!   “嗯啊,家弟有些顽皮。”莲卿朝段子云点了点头,表情似乎有些无奈。   花精!看到你上仙脑子都没了吗!   反正过一会就分别了啊,再说有比这更好的理由么。   那就可以瞎编乱造么。   对啊,我在瞎说什么大实话呢。莲卿状似苦恼地对着怀里的风陌湮挑了挑眉。   ……   风陌湮移开视线,黑了一张小脸,这只花精为什么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还是自己和她待久了变蠢了。如果是后者,本座……   风陌湮选择安静。   段子云看着俩人旁若无人地视线交流,小姑娘的神色很是活泼灵动。   “莲卿姑娘和弟弟的感情很好。他叫什么名字?”   莲卿愕然地抬头,看向说话的段子云,对方正温和地看着自己。   “小陌。”看着对方酷似仙君的容颜,莲卿很顺从地就道出了风陌湮的名字。   莲卿一直唤风陌湮为小陌,只是因为初始的时候没有记住他复杂的名字,后来久而久之也已经习惯了小陌这个称呼,完全忘记了他原本还有一个高大上的名字。   “夫人,公子,京城到了。”驾着马车的小厮恭敬的声音隔着帘子传了进来。   “既然如此,莲卿就此告辞了。多谢夫人和公子的援助,日后有缘,必当登门拜谢。”莲卿将腿上的风陌湮放下来,微微鞠了鞠躬,便挑开帘子,拉着风陌湮,轻巧地跃下马车。   只余下犹自摇曳的帘子,隔着翻飞的空隙,还可以隐约看见那道没入人群的粉衣。   “长得确实不错,言行举止也甚是得体,可惜是个商家女子。”妇人合上挑起的窗帘,收回包养得宜依旧白嫩秀美的手,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娘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墨守成规起来了?”段子云好笑地看着自己的娘亲。   “商人重利。况且你是世子,单是身份上就不匹配。”段母拍了拍自家儿子的肩膀,“别以为娘看不出来,这个姑娘你是中意的吧。”   “重农抑商的政策未免太不合理。陛下就是太看重天示了。”段子云摇了摇头,“不过是觉得商人自通钱财,损了地位神权罢了。”   “这些话在外可莫要胡说。”段母蹙了眉头,神色有些担忧,“不过,你说的确实不错。如今在位的陛下越发看重神权,跟魔障了似的。”   “你刚从边关回来,还不晓得。宫里那位不知在何处寻了一位法师,据说神力非凡,将他奉为神喻。”   如今的陛下已经不是初初登位时心系万民的陛下了。   神喻?自己刚回京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倘若一直任由陛下此般,铭瑄朝就要走到尽头了。   一时间,车厢内的气氛变得沉重起来。   同福客栈。   莲卿坐在二楼窗边的位置,吃着水润饱满的紫葡萄,另一只手竖起的食指不停的画着圈,就好像手上套着什么东西一般。   辞别了段子云二人,莲卿就感觉有点饿了,硬是拉着风陌湮闯入了这处客栈。   桌子旁的店小二叫苦不迭,端正着身子一动都不敢动。旁人看不见,可他却看得见啊。一根银丝拴在自己的脖子上,一个不小心那可是会没命的啊。   “吃好了,小二,给我们安排个住宿的地方吧。”莲卿随意地拍了拍手,店小二连忙凑近一些,生怕一个不注意,银丝收紧了就割断自己的脖子了。   “好好好!”连声应和。掌柜的,你的宝贝员工就要没命了呀!快来啊!   莲卿优哉游哉地跨进客栈里的房间,唔,布置得倒还不错。   “小陌,这里环境挺好的。这些妖怪还挺有品味的嘛。”说着就收了收手上的银丝。   “轻点轻点。”店小二踉跄着跌进屋内,声音已是带了浓浓的哭腔。   面前的小二穿了一身黑色的布衫,头顶一个髻,肩上还搭着一块白抹布。长得也算眉清目秀,此刻唯唯诺诺地低着头,和普通的店小二也没什么差别,唔。就是娘们了些,居然还红了眼睛了。   委实丢了他们妖精一族的脸面啊。莲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满满都是恨其不争的意味。忒没出息了!就算是只兔子精,也要拿出点男子汉气概啊!   回头看了看抱胸一动不动冷眼旁观的风陌湮,莲卿内伤了。看,人家放在凡间也就四岁的样子,都知道摆谱了,你这只百年的兔子精连个小破孩都比不上。   风陌湮看着已经能熟练运用术法的莲卿,眼里闪过一抹不明的神色。   机敏淡然,虽然也会偶尔犯蠢,但是,已经不是原先那个懵懂傻气的莲花精了。   波澜不惊地应付方才的谨渊转世,迅速准确地辨别妖气,灵活熟练地运用术法,一路也积累了不少功德。呵,倘若假以时日,成仙是必然的吧。   盯着她清秀的背影,风陌湮眯了眯眼睛,杀,还是不杀。   牵制着兔子精的莲卿忽然感觉背后凉飕飕的,杀气?   扭过头,只看见风陌湮定定地看着自己,面无表情。   眨了眨眼睛,冲着风陌湮露出一个傻气笑容,莲卿又转过头专心逗弄起被绑着的兔子精了。   错觉吧,小陌怎么会对自己起杀意。   “蠢。”凉凉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嘁~说什么呢,去关窗,风有点凉。”   风陌湮转身,向着窗户的方向走去。   偏离了自己的预算啊。 作者有话要说:  该遇见的终究还是会遇见 ☆、同福客栈   “姑奶奶饶命啊!”兔子精惊慌地喊叫,“噗噗”两声,莲卿疑惑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忍不住一下子大笑出声。连一旁的风陌湮也忍不住咧了嘴角。   真是无用。居然吓得自动现了原形,两只兔耳朵从脑袋两侧自动弹了出来,还没止住突然的势道,犹自在头顶晃动。似乎也察觉到自己出了丑,小二一下子红了脸,头深深地低了下去,就快要埋到胸前了。这一低头倒不要紧,只听得刺啦一声,布料撕裂地声音,一截短小的毛绒绒的雪白的小球从臀部的位置顶了出来。   “你……”莲卿有些不忍吓他了,收了手里的束缚,犹豫地戳了戳他,“你,没事吧。”   一见身上没了束缚,兔子精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夺门而出:“掌柜!掌——”   声音戛然而止,被定身了。   莲卿暗暗摇头,好蠢的兔子精,这样出去是要吓死客人么。   忽然整个屋子内的器物都开始抖动起来,莲卿疑惑地回头,原本的妖气一下子浓郁起来。这些摆件也都是妖物?   “这里居然有一屋子的妖精,不过都被封印遮掩了大部分妖气。”   莲卿和风陌湮对视了一眼,好奇怪的客栈。   “好了,不杀你。”莲卿向他做出保证,眨着纯洁的大眼睛,脸凑到他的面前,“问你问题,你要说实话哦。”   兔子精连连点头。   “为什么你们客栈妖气这么重啊。”莲卿沉思,他刚刚喊掌柜,莫非这个客栈的掌柜也是个妖精?   “自从神喻大人来了后,京城的妖精都死的死,被抓的被抓,所剩无几了。所以大家才会都聚到这里来的。”   “神喻大人?”这是什么鬼?   “当今陛下寻来的高人,据说是天神。可是暗地里已经收了无数的妖了。根本就不像个神。”兔子精苦着一张脸,一脸心有余悸。   “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不逃,反而聚在这里?”   “掌柜的可以庇护我们,客栈外有她布的结界,只要神喻大人不进入这家客栈就不会发现我们。”   “结界?你们的掌柜也是妖?”   客栈外有结界?自己竟然丝毫没有察觉着家客栈外有结界,若不是误打误撞进了这里,恐怕也不会察觉到满满的妖气。   兔子精一下子失了声音,有些支支吾吾:“我也不清楚,大概不是的。”   如此一来,莲卿倒是对这个掌柜有了兴趣,如果不是妖,却能够设出如此精妙的结界,只为了庇护这些妖精,究竟会是什么身份呢。还有神喻大人,天神?天神就会肆意屠杀妖精么,白衣仙君也是神仙,却要渡自己成仙呢。   一时间,莲卿对兔子精口中的神喻大人好感全无。   忽然一阵疾风袭来,莲卿下意识地后退几步避开,被冲开的房门啪嗒一声又合上,待到一切恢复平静,莲卿抬头,屋内的桌子上已经坐上了一个窈窕的白衣女子。青丝在暗旧的木质茶桌上铺散开来,有几缕垂落至地,却依旧乌黑如檀,不染灰尘。   一只手抚摸着身边兔子精的长耳朵,忽然屈指弹了弹,旁若无人地教训起来:“怎地这般没用,装个凡人都装不好。”   音线清凉,给人的感觉仿若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   风陌湮凝视这个蓦然闯入的女子,有些惊讶。不是妖,也不是凡人。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生气,却又偏偏给人清风拂过的感觉。是谁?   莲卿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白衣的女子,能够轻易地就将自己手上的兔子精夺去,修为显然不止高了自己一点半点。   “掌柜。”兔子精软软的声音响起,满是委屈,“你差点就见不到我了。”   “哦?”秀眉微挑,女子收回自己的手,抬起了头,“谁要我们家小二的命?我可找不到钱去雇那些凡间的小二。”   “掌柜!”   莲卿和风陌湮额头上齐齐划过三道黑线。   “两位不像是京城的嘛。”女子利索地跳下桌子,踩着步子走到莲卿二人身前。   乌发垂至脚踝,尾部俏皮地向上弯了一个弧度。修眉端鼻,一身白衣,清素如九月之菊。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轻易地就识破了自己的真身?   风陌湮则皱了眉头,她一眼就看出来莲卿的妖精身份,可是自己却看不透她的真身,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你也是妖?”莲卿眨着大眼睛疑惑地看着白衣女子。   “呵呵。”她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拍拍莲卿的脑袋,风陌湮不假思索立刻用术法弹开了她的手臂。   “咦。你身旁这个小孩子倒是挺护着你的。”她转了视线,笑吟吟地看着风陌湮,“谨渊怕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要寻的,其实早就遇见多次了吧。”   瞳孔皱缩,已经隐隐腾起了杀气。   “嗌~别急。”伸出手拧了拧风陌湮肉嘟嘟地脸蛋,“手感不错。”   收回手,“我一向对仙魔两界不甚感兴趣。万年前不就知道了么。”   莲卿听得一头雾水,睁着乌黑的大眼睛茫然地在二人身上扫视:“你们本来认识?”   “小莲花精,你倒是捡了个宝。”   “忘川!”风陌湮带着怒气喊出了声音,只是实在是因为声音稚嫩,听起来倒像是在撒娇了。   “唔,我可不是你娘亲,朝我撒娇做什么。”   “噗。”莲卿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风陌湮彻底黑了一张脸,怪不得看不出她的真身,分明是脱离六界的存在。忘川什么时候从冥府逃出来了。   忘川,司掌幽冥地府轮回盘万年,通晓六界之事。只是性子散漫,甚少见人。   自己也是万年前在那场神魔战事中见过她一次,彼时所有的人都在讨伐他,唯有她选择冷眼旁观甚至眼带怜悯。   “你封印了这一屋子的妖精干什么?”   “我可没有怎么粗鲁,他们都是自愿的。”忘川潇洒地走到桌旁的长凳子上坐下,“我穷的叮当响,哪里来的钱布置客栈雇小二,这些小妖精来得刚刚好,既可以保命又可以给我劳动,你可别把他们吓跑了。”   “是的是的。我们是自愿的。”一旁的兔子精忙不迭地点头,“掌柜的待我们很好。”   节操何在。莲卿望着分明红着眼睛一脸受压迫的妖精,沉默了。   “你二人如今打算去哪里?”一间厢房里,白衣女子挽了袖子,举起酒坛往碗里斟着酒。   “离开京城。”风陌湮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在碗沿上敲打着。   “可是你身旁的小莲花精好像不想走呢。”忘川笑吟吟地看着对面欲言又止的莲卿。   “嗯?”风陌湮扭头。   “神喻很厉害么。”莲卿偏了偏头,“我们俩也会被识破真身?”   “如果没有交手的话,你们就与凡人一样。”忘川眼神有些闪烁,一只魔,一只可以净化妖魔气息的妖,怎么样,都不会那么轻易被发现吧。若不是自己知晓六界之事,恐怕也分辨不出。   “既然如此,那逛逛呗。”莲卿晃了晃脑袋,这家客栈还蛮有意思的。   “兔子精,我要吃葡萄,快去端来!”莲卿故意凶巴巴地朝小二吼了一句,那只兔子精连忙窜出了厢房。唔,还是这只比较好玩。   风陌湮有些不情愿,谨渊还在这个地方,总觉得这次会生出什么事端。神喻,转世,妖怪客栈,一切都透着诡异的气息。   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把莲卿拐走,忽然灵光一闪,谨渊转世,他的魂魄极为滋补。眼睛里紫光流转,隐隐有了邪气。   “我虽然离开了冥界,但也不是什么都不管了的。”忘川盯着风陌湮饱含深意地开口。   六界法则,她终归是不能弃之不顾的。否则,自己也会因此消亡。   神喻大人?呵,不过是个堕了魔的伪神罢了。但倘若风陌湮也横插一脚,倒是有些麻烦了。   “嘁~”风陌湮撤下撑着脑袋的手,无趣地嗤了一声,“本座也不屑于用这种手段。”   “你这性子倒是比之前讨人喜欢了许多。”   原本的魔祖,明明狭隘自私,阴诡残忍。   原本?风陌湮转了头,看向窗边,楼下人流往来,红尘喧哗。恍惚忆起万年前自己的所作所为,黑水逆天,血染凡土。竟然也觉得不敢置信,那真的是自己么。   “你们从前认识的吧。”莲卿肯定地下了结论,末了,还点了点头。不是疑问,很明显,他们二人分明相识的。   “交情一般。”风陌湮扫视了一眼面前的白衣女子,“在去墨山之前认识的。”   “还是条蛇的时候就认识了?”莲卿疑惑,小陌分明是来了墨山之后才修炼成型的。   忘川也知道风陌湮是不想让莲卿知道自己的身份,“哦,以前他还是蛇的时候啊~差点被人打死,我路过好心救了他。”   原来还有这么阴暗的过去啊,莲卿忽然有点理解他不爱说话的性格了。   对上莲卿怜悯的眼神,风陌湮在心里扶额,忘川还真是能瞎编。 作者有话要说:  忘川君。。。 ☆、神祀节   “小陌,我们明晚出去逛逛怎么样?”莲卿平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下,盯着头顶的房梁,喃喃。   半天得不到回应,莲卿猛地一个翻身,盯着身旁闭目假寐的风陌湮,伸出手捅了捅他:“喂!忘川说明天神喻在宫中开祭坛祈福,所以整个京城夜晚都会共同庆祝的。到时候街上一定很热闹。”   “不去。”风陌湮连眼睛都懒得睁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谨渊还待在这京城中,光是想想这个就烦恼地不行,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出去。   “哎,你有没有觉得上次那个男子和仙君长得简直一模一样啊。”   “这有什么奇怪的,本来就是他的转世。”   “转世?”   “仙家到了一定修为想要突破瓶颈就得下凡历劫。”风陌湮咕噜一下从床上爬了起来,一屁股坐到了莲卿的腿上,真是的,睡个觉都不安分。   “劫?有危险么。”莲卿有些担心,他还没有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还没有看到自己成仙呢。想到当年池畔,白衣翩然,清朗如月的男神仙,温润地朝自己笑着,修长好看的手指轻轻点上自己的额头。无意识地伸出手抚摸那块地方,忽然很想再看见那个人。   风陌湮看到莲卿无意识的动作,眸色微暗。她,还是想着要跟谨渊走么。   皇宫中的祭坛,堪堪竣工。   汉白玉铺砌而成的千层台阶,一横一横,漫上高处的祭坛。抬首仰视,白雾笼罩,虽看不清祭坛的雄伟庄严,却也隐约可见镂花白玉,镶金佛尊,朝中重臣携着家眷匍匐跪于祭坛下方,铭瑄皇挺立于众人身前,脸上俱是自豪与满意。这处祭坛,修建的甚是完美。   神喻立在高耸的祭坛上,透过缭绕的白雾俯视着祭坛下方的场景,脸上浮现出淡淡的讽刺。真是愚昧。这个朝代有这么一个昏君,必定是要灭亡的,自己不过是帮了他一把。   白殇,你以为可以瞒天过海么。仙帝这个位置,我得不到,你也别想坐得安稳。神尊的转世啊,待我摄了他的魂魄,看谁还可以为你挡劫。   俯首在下端的段子云总感觉有一束目光死死盯着自己,浑身不自在。待抬首,又什么都没有发生。压下心里异样的情绪,有些忧心。这个祭坛,不知道混了多少无辜百姓的血水与汗水。   围绕于耳畔的经文忽然消失。   众人愕然。   虔诚的声音仿佛从云雾中飘来,带着神圣不可侵犯的肃穆感。   “帝王星,非人间。转世生,世事移。”   铭瑄皇原本挺立的身子狠狠地一晃,灼灼的目光扫过身后跪着的各位皇子,惊得几人皆是一颤。   即便人到暮年,依然气势雄浑,一张脸也不过是不惑之年的样子。而这也正是铭瑄皇将祭坛上的人奉为神喻的原因,驻颜之术,足以令人神往。   有神喻在自己身边,哪里还需要别的帝王。这是自己的几个皇子要开始夺位了?帝王的权威,本就是不容挑衅的,更何况是取而代之。   皇宫之中,祭坛之下,或俯或立,这世间,最难猜的,莫过于人心。   “哎哟,就来就来,客官稍等。”   今夜的客栈格外的热闹,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座无虚席。虽然平日生意也算得不错,但却不如今日这般欢腾。许多京城之外的人也都慕名而来,神祀节,是轰动整个王朝的圣节。为期三日,普天同庆。   忘川坐在二楼一处安静的厢房内,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思绪渐渐抽离。   “忘川,你会离开么。”   “一成不变的日子,我受了万年,乏了。”   “所以,你终究还是要走的。”   那个一身黑衣的少年眨着一双倔强地望着自己,仿佛只是执着于那样一个答案。   晃了晃头,忘川将有些混沌的思绪挥开,那个孩子,很坚强。就算自己离开了,他也可以   于自己而言,这是一个很好的脱离冥界的机会。而且,不会有任何追究。   一本书,本就不该被束缚。向往的本身就是悠闲无拘无束的生活。   是的,她,只是一本书。   神喻,呵,叛逆的邪神,我这条命送给你还当真有些浪费了。   提起精致的青瓷茶壶,澄澈的茶水自半空倾泻而下,落入杯中,碧绿的叶子徐徐舒展,袅袅茶香,氤氲而起。   模糊了的究竟是谁的计谋。   但愿,风陌湮的出现不要扰了她的计划。   忽然,一阵阴风拂过,忘川顿了手中的动作,他怎么来了。   放下手中的青瓷壶,忘川看着眼前一袭黑衣的少年,有些无奈:“阿致,你怎么自个儿跑出来了。”   “忘川,告诉我,你究竟要做什么。”   “只是闲来无事,来凡间逛逛。”   “不要骗我。”黑衣少年目光倔强,垂在身侧的两只手攥成了拳头,仿佛在极力克制着什么,“判官说你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他说。你在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嗯,很重要。”忘川微微一笑,将手中刚泡好的一盏茶水推至少年的身前。   是啊,很重要。倘若成了,她赢得自由,倘若败了,也不过是多等个万年再获得自由。   “危险么。”   “九死一生。”忘川似是不以为意,“唔,我这一生总算有一场豪赌了。”   黑衣少年健步冲上前,一把抓住忘川的胳膊,冷声道:“跟我回去。”   “阎王安排的差事呢,旷工可不好。”忘川稳稳坐于凳子上,神色不变。   “责罚都算我的。”   忘川看着眼前黑衣的少年,面若冠玉,可惜,和自己一样,也只是个死物。待到他长大了,也会想要摆脱这样死气沉沉的生活的吧。幽冥地府,他伴了自己五年,在她心里,就好像自己一手扯大的孩子,偶尔的任性,也是可以谅解的。   幽幽叹了一口气,忘川看着他黝黑的眸子,轻缓却坚定地说:“阿致,不要任性。”   黑衣少年浑身僵硬,可就是不曾挪动半分,仍旧紧紧抓着忘川的胳膊。   忽然房门被推开,轻快的声音一下子飘了进来:“忘川,我们一起出去逛——”   “咦?”莲卿一下子止了步伐,“有客人?”   忘川和黑衣少年俱抬头看向门口的方向。一愣,是她。   “小年?”莲卿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你怎么还在地府啊。”   唔,一身死气,肯定不是投过胎了的,可是自己和他分别五年,不该还在地府啊。莫非是在受罚?   徐致年一时之间有些尴尬,缩回手,不自在地点了点头。   “阿致当年选择留在地府捡了个差事。”忘川有些无奈,“我也是地府的的差役,我们认识的。”   风陌湮淡淡扫了两人一眼,这两人之前分明是闹了什么不愉快的。   “咦?你变高了嘛!”莲卿走上前拍了拍徐致年的肩膀,“你来凡间是要勾魂?”   徐致年沉默。   “莲卿,我和阿致还有些事情要做,不如就你们二人先去玩吧。”   “好。”知道忘川有事,莲卿也不便打扰,就拉着风陌湮出去了。   “阿致,你先回去。”已经沉了声音,有几分怒气了。   徐致年抿了抿唇,松了手,眨眼之间就不见了。忘川看着晃得东倒西歪的烛火,失笑,摇了摇头。真是个孩子。   “这个莲花灯做得挺漂亮的,小陌,快点拿给我。”   风陌湮撇了撇嘴,谁让你多事非要抱着本座来着。心里虽然有些抱怨,但还是乖乖地伸手将摊位上莲花形的水灯取了转身呈给莲卿看,看到她脸颊红扑扑的,风陌湮默默念了个诀。   莲卿欢喜地看着眼前的莲花灯:“我们一起去河边放花灯。”   走了几步,似乎有些疑惑:“怎么感觉抱着你没之前那么吃力了?”   风陌湮捧着怀里的大花灯,挡了自己的脸:“真没用,抱这么一会就吃力了。”   蜿蜒流淌的河水里,漂浮着许多盏各式各样的花灯。莲卿也有样学样,变了纸笔出来,在花灯上提笔写上了自己的愿望。   风陌湮蹲在她的身边,看着她写的字,一时间,心绪复杂。   原以为这只花精会写什么早日成仙之类的,没想到——   和小陌一直在一起。   莲卿将莲花型的花灯顺着水势轻轻放于水中,转过身看着风陌湮,水汪汪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瞳孔深处映着满池的灯火,波光潋滟。   风陌湮动了动唇,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   “莲卿姑娘?”   一道略微耳熟的声音打断了二人,莲卿疑惑地回头,这里还会有谁认识自己。   仙君的转世?   “已经忘记在下了?”   “没没有。”莲卿连忙摇头,唔,上次忘记问他名字了,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和他打招呼。还有,这个是仙君的转世诶。   “段子云。”段子云好笑地看着面前一脸苦恼的丫头,念头一转也知道她是在为不知道怎么称呼自己犯愁。   莲卿怔了一下,蓦然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告诉自己他的名字,忙扯了一抹笑:“段公子,真巧。”   “是啊,真巧。”段子云温和地看着莲卿,的确,很巧。皇宫里的祭祀典礼一结束,自己就寻了个缘由遁了。没想到会在街上遇见她。   “上次一别,没想到这么快就又遇见了。莲卿可找到自己的家人了?”   “嗯。”莲卿点了点头,知道他是在问自己上次瞎编的那段话,“父亲当日就遇见了。”   “姑娘家出门在外还是仔细些为妙。”段子云松了口气,“既然有缘碰到了,一同游玩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本座心里苦。。。不好意思啦,本座考试断了两天更,今天贴上来啦。好不容易爬上来一看,掉收了。。。 ☆、帝王星   “我们要回去了。”风陌湮快速地从地上站起来,语气有点凶巴巴的,却因为太猛,一个踉跄,莲卿连忙跟着站起来接住他,“小心点。”   “阿卿,我困了。”委屈地嘟着小嘴巴,可怜巴巴地看着莲卿。   莲卿一下子傻眼了。小陌何时这么喊过自己,平时都是直呼花精的,更别提这样撒娇了。   但看着一个粉嫩的小娃娃赖在自己怀里撒娇,莲卿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小陌这么反常,或许真的是困极了吧。   遂将风陌湮轻柔地抱起,歉意地对着段子云笑了笑:“不好意思。小陌累了,我们先回了。”   段子云看着莲卿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她怀里这个小家伙,好像在排斥自己?   “神喻大人,可否告知朕,这所谓的帝王星是谁?”   风从两侧大开的雕花窗棂间灌入,殿堂内的明黄帘布被吹得胡乱晃荡,灯影明灭,模糊了正对而立的两人的神情。   “陛下真想知道?”   “神喻,朕还未老啊。”威严的帝王,没有回答对面神喻的问题,只是意味深长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呵,开始给自己摆架子了么。不过无所谓,我也只是想要那样一份神魄罢了。   “庆王府的世子归京了吧。镇守边境多年,能力出众,深得百姓爱戴。”神喻淡淡开口,有个多疑的君主,真是可悲。   “拥兵自重。”沉沉的嗓音,含着几分阴鸷的意味。   “朕乏了,神喻先退下吧。”   “是。”   雕饰精致的殿门被两旁的宫女合上,吱呀的声音,在繁华落尽后的宫廷中显得格外诡谲。   转世的仙人受神识保护,一旦受到非凡界因素的攻击,便会牵动仙界,引来制衡者的干扰。所以夜泽才选择潜伏入宫,借帝王之手诛杀谨渊的转世,上神级别的仙人所历劫数,并非司命书写,乃天命所排,所以谨渊在凡尘的变数,仙家也无法预知。这个时候,夜泽忽然有些感激起仙帝的血脉了,呵,幸好谨渊是个上神,不是么。   当年夺位一战,自己惨败,蛰伏万年,怎么会甘心。自古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即便堕了魔,可自己还活着!那么这一切就都还没有结束。   遗落在外的帝王之子,背负着未完成的情劫,真以为可以瞒天过海?白殇,即便我不再是仙,那么,那个王座,我也是要定的了。   一席暗红的神服,黑色的藤蔓花纹自边缘往上攀爬,盘绕于竖起的衣领之上,守夜的太监望着远去的人影暗暗唏嘘,神喻大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神啊,倒是有几分魍魉的阴冷气息。   “子云,刚回京城可还自在?”   宽敞明亮的御书房里,铭瑄皇端坐于上首,盯着安静跪在阶梯下的段子云,合上手中的奏章,   “谢陛下关爱,臣无碍。”   “这里也没有什么外人,你我叔侄二人无需如此见外。”铭瑄皇露出一抹慈爱的笑容,指着右侧的椅子,“坐吧。”   段子云有些诧异,陛下怎么忽然关心起自己的状况了?自己一早就收到宫中的来信,说是陛下召见,可昨日不是才见过么。   “子云确实能力出众,边境的将士百姓都很敬重你。”   “子云只是替陛下镇守边境,将士百姓们真正敬重的是给予他们安□□活的陛下。”段子云登时反应过来,铭瑄皇是开始忌惮自己手中的势力了?   “如今边境安稳,臣也已经归京,兵符理当物归原主。”段子云从腰间取出兵符,单膝跪地,呈上兵符。   铭瑄皇从椅子上站起来,绕过书桌,走到段子云跟前,双手扶起他:“子云这是做什么,你的能力和忠心朕自当清楚,兵符留在你那里,朕很心安。”   段子云垂了眸,不语。铭瑄皇此番作为,庆王府危险了。他明明心有猜忌却不收回自己的兵符。   忽然想起昨日神喻的那句帝王星,陛下这是打算排除一切威胁和异己了么。   “子云,朕很器重你的能力,这京城之内,宫廷之外的禁军你可以接管?”   “庞统领很出色。”   “他年老了,昨日来找朕说是想要享享清福了。”铭瑄皇叹了口气,似乎很是惋惜。   走出宫门,段子云一时有些迷茫,怎么进了趟宫,手上又多出这几十万的禁军了?   一时有些烦躁,便上了酒楼想要安静一会儿。这个烫手山芋怎么就落在自己手上了。倘若是几年前,自己定然会激动感激,因为那时的陛下是真的为了京城安危,可如今呢?   想着,手中的酒壶又举了起来,澄澈的清液散着醇醇的酒香,公子如画,美酒醉人。   乌发白衣,脚步轻缓。   段子云抬首,就看见那样一个优雅的女子,雪白的衣,乌黑的发,芊芊素手,托着暗红色的木盘,上面一盏清茶,还有轻烟袅娜。   “公子,可需一盏清茶醒酒?”好听的宛若流水的声音响在耳畔,段子云回过神,生得确实好看,却少了莲卿那份灵动。   心里情不自禁就将她拿来和莲卿做了比较。   “谢谢,不用了。”说着就想起身离开。   “公子,帝王星出世,却不知这颗星落在了谁家。”带着淡淡的笑意,却令段子云止了动作。   “其实落在谁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铭瑄皇觉得,落在了谁家。”忘川放下了手中的托盘,径自在段子云对面落座。   将那盏清茶自托盘中端出,朝段子云身前推了推。   “姑娘何出此言?”   “神喻大人一年前入京,凭借一手——高超——的炼丹技艺入主宫廷。”忘川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出了声音,“姑且算他高超吧。公子刚回京,却立刻出现这样的事情,这颗帝王星是谁呢?”   段子云拧了眉,若是自己的话,今日陛下的这番态度倒是可以理解了。可是仅仅只是因为神喻一句指示不明的话就对自己起了杀心么,叔侄?当真是可笑了。   “有的时候,神喻所说的并非就是神喻啊。”忘川挑眉,“公子,你觉得呢?”   “你是谁?”   “这家店的掌柜咯,看你长得不错,就想过来勾搭一下。”   段子云一时凝噎。   “唔,可惜这性子不怎么样,也忒没情趣了些。”说着忘川起身,走到一半似是想到了什么,回首,“好歹给本姑娘个面子,将这茶水喝了吧。”   忘川前脚走了不久,莲卿忽然冒了出来:“咦?你认识忘川?”   段子云有些惊喜,自己才想起她,竟然又一次遇见了。   只是她口中的忘川是方才那个女子么。   “快点把茶喝了!忘川可是不轻易给人泡茶的。”原本莲卿只是想要过来凑凑热闹,可看到那盏茶的时候却也发现了其中不寻常的意味。这茶水里下了符咒,凝魂的。也就是人死之后可护住魂魄不离体。仙君的转世要挂了?   段子云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第三次。”   “啊?”莲卿有些呆愣,什么第三次。   “我们这是第三次碰巧遇见了。”段子云有些好笑,“没有约定,没有刻意,这是在下与姑娘的缘分么。”   莲卿反应过来,可是忽然傻愣愣地冒出来一句煞风景的话:“我记得有句话怎么说,哦,叫事不过三来着。”莲卿歪了脑袋盯着段子云,“也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呢。”   “姑娘这是要在下尽快诉衷肠了?”   “啊?”   “啊什么,我看上你了。”段子云站起身,一把将莲卿拉至身边,“很奇怪?”   “你看上我什么了。”莲卿有些失措,“我什么都没有。”   在凡间混了几十年,这是要开桃花了?   莲卿有些小激动,但是想想,唔,还是算了吧,他是仙君的转世诶,以后当回神仙了自己肿么破。   “我也不晓得我看上你什么了。”段子云抚了抚她的头,“大概是那天哭得声音很响,再也找不到这么能哭的小姑娘了。”   莲卿沉默。   原来不是不可以情趣,而是那个可以让他情趣的人没有出现。   忘川站在远处望着这两个人,悠悠叹了一口气,这就是神尊的情劫么。   “很好看?”   “小陌弟弟这是吃醋了?”忘川嘴角勾起一抹恶意的微笑,声音有些怪异。   “胡闹什么。”风陌湮瞥了她一眼,“这家伙要死快了?你给他施束魂的法术。”   “不知道你晓不晓得这样一桩事。”忘川给自己盗了一盏茶,神色有些悠远。   “在你与谨渊那场战事之前,还有一场更为惊天动地的战事。”   “你说的是争帝之战?”   “嗯。”   “白殇也就是现任的天地那个时候和夜泽一起修习,两人资质都不差,于仙术上的造诣都差不多高,只是夜泽在有些时候更为偏执一些,所以容易乱了阵脚。越在意,越容易失手。”   “夜泽,那个邪神?还未死,照你的意思,他出世了?”   “其实他一直都未死,仙界都知道,因为他那场战事之后成了邪神,受了重伤,失去了踪迹。”忘川饮了一口茶。   “你并非逃离冥界,而是来人间阻止这场祸乱?”   “京城内的那位神喻——就是夜泽。”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考虑年前完结的可能性有多大。 ☆、庆王府   “他想要谨渊的神魂?”风陌湮了然,神尊的神魂定然滋补。于修为大有益处,而他虽然已是邪神,可到底还挂了个神字,自然是可以吸了谨渊的神魄的。   “嗯。”忘川点头,“我的目的,阻止他,摧毁他,来赎我自己都不知道的——罪孽。”   “罪孽?”风陌湮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怎么?难以置信?”忘川戏谑地看向风陌湮,“风光的幽冥界执盘者是个戴罪之身?”   “不,只是想知道你这幅性子能惹出什么大乱。”   “所以我也不知道啊。”忘川忧伤地望着头顶的房梁:“大概人长得太好看了,也要遭天欺吧。”   ……   自那日酒楼一别,莲卿再也没有见过段子云。唔,果然被自己猜中了,事不过三。   莲卿坐在栏杆上晃荡着双腿,要不,帮仙君解决了这个劫再走吧,不然总感觉不安心。   一想到段子云是正在历劫的仙君,就没有办法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的离开。大概是因为受了他的恩惠吧。   风陌湮看着坐在栏杆上沉思的莲卿,披在身后的乌发被风撩起,掩了半张面颊。   她忽然抬头,眉眼弯弯,眼睛澄澈温暖的就像两颗小太阳,对着风陌湮露出愉悦的笑容。   “小陌。”撑着栏杆,莲卿从上面跳了下来,拍着他的脑袋,“再待一段时间好不好。”   “要多久。”风陌湮扭头,避开她的触碰,“浮世百年,历劫历的是一世,你要在这里耽搁几十年吗?”虽然看到忘川给了他一杯施了咒的茶水,知道他命不久矣,可是私心里还是不想扯进这些事情。一旦失足踏入,再出来恐怕就难了。最好的办法,趁着什么都没有发生,拉着莲卿一起走。   莲卿垂下了头,唔,就算是几十年,对于一只妖来说,还是很快的吧。但是看着风陌湮明显不开心的表情,有些犹豫。小陌还这么小,肯定还是喜欢四处晃的。   “欠了恩情就要还,小陌要乖。”纠结了许久,莲卿忽然觉得可以借此机会教教风陌湮一些道理,嗯,比如报恩什么的。   报恩?风陌湮在心里嗤笑了一声,他不恩将仇报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恩情什么的,人家要塞给你,关你什么事情。这个世上,需要报的从来不叫恩,那是利益交换。   但是看着莲卿澄澈的目光,到嘴边的反驳又咽了回去。这么蠢的一只花精,反正也听不懂,她想报那就报好了。报完恩那就乖乖跟着自己走。   风陌湮想着想着无意识的就露出了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和他的幼稚的脸庞极不相符。   正好如果除了夜泽,也许自己可以借助他的力量摆脱这幅糟心的小身子了呢。   莲卿看着风陌湮露出笑容,还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唔,虽然这个笑容有点奇怪,带着几分算计的感觉,但是,错觉吧。   神祀节过后,或许因为有了之前闹腾的对比,此时的京城显得格外的宁静。   就像一根针掉在空旷安静的房间里,因为太过安静,所以,哪怕只是一丁点的声音,都会被放大无数倍。   原本安逸的京城,也出了件大事。   庆王府造反了。   那个夜晚灯火通明,京城内的禁军和宫廷里的禁军对上了,鲜血染红了街道,家家户户房门紧闭。京城,变天了。   具体详情如何,都不得而知,只知道前不久铭瑄皇刚刚将京城禁军的兵符交给庆王府的世子,然后,几十万禁军就攻入了皇宫。   天蒙蒙亮,就有大队的兵马包围了庆王府,然后庆王府内的一干人等全部都被押进了皇宫。   段子云一席月牙白的长袍,纵然手上带了手铐,神色依然是云淡风轻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两边围观的百姓哪里相信这样的世子会是要谋反的人,常年为他们守护边疆,这样的忠心。一时间,庆王府里的人还没有喊冤,路边上的百姓们就纷纷喊起来冤枉。   段子云看着这一幕,垂下了眼眸,不是他不想为自己开脱,而是因为知道,无论怎样开脱,都是枉然。只是没想到一回京城就连累了父母,以及整个庆王府。   等到段子云入了狱,皇宫里忽然又放出声音,帝王星是庆王府世子段子云。段子云就是知道了这个才起了造反之心。   一时间,人声鼎沸。有人信了,也有人不信。   可是谁敢出声,铭瑄皇这分明是铁了心要除掉庆王府。   阴冷潮湿的地牢。   段子云席地而坐,一只腿屈起,右手很自然地搭在上面,神色淡漠。仿佛他根本就没有沦为阶下囚。   有脚步声自远处逼近,一声一声,在寂静的的地牢里显得尤为刺耳。   视线所及是一片暗红色绣着黑色花纹的衣角,段子云抬头,果然是他。   “段世子,住得可还习惯。”   “神喻。呵。”段子云露出讥讽的神色。神喻,哪有什么神喻天启,这个人不过是个仰仗着铭瑄皇信任的骗子罢了。   夜泽看着即便眼前即便狼狈不堪依然莫名高贵的人,眼中闪过一抹恼怒,是了,又是这幅样子,该死地像那个高高在上的白殇。   “帝王星,这样的殊荣,难道不是抬举你了么。”夜泽转身,原本只是想来看看白殇的儿子沦为阶下囚的狼狈样子,却不想竟然令自己更加不舒心了。   “呵,白殇倒是做得出将未完的情劫安在自己儿子身上这种事情。不过你得魂魄我要定了。”   段子云看着转身渐渐走远的背影,沉了眉眼。   牢狱角落里,有荧光微微闪烁,转瞬即逝,无人知晓。   同福客栈。   莲卿焦急地走来走去,段子云怎么被抓了啊。造反的话,那可是要砍头的,那不是死透了。   忘川握着茶盏反复把玩,面上是难得的正经。这么快就动手了么。   空着的手指上停着一只微微扑朔的荧蝶,牢狱内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落在三人耳畔。   “历劫丢了魂魄可不是什么小事啊!必须得阻止。”莲卿皱眉,神喻为什么要他的魂魄。   风陌湮则是诧异地挑高了一侧眉头,未完的情劫?白殇的儿子?这桩事情倒是有意思了。    “我们这是撞上了一桩了不得的八卦啊!”忘川饶有兴致地看着指尖的荧蝶,唇边扯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眼神渐渐变得悠远。   【“我想离开。”   “忘川,这是你的惩罚,你永远都不能踏出冥界一步。”   “若是功过相抵呢。”墨发素衣,瘦削的背影里满满都是固执,“倘若我成了这件事,放我离开。”   “什么事?”   “一件足以挽救六界的事。”】   忘川放下手里的杯盏,自己犯了什么罪,那都是曾经了,也没有必要和兴趣知道,可是接下来自己做的事情应该足够偿还自己曾经的错了吧。   从此,她就只是自己的了。   风陌湮,会是很好的助力呢。   莲卿可不想仙君历个劫还丢了魂魄,一心想着要报恩,当夜就立刻施了个咒语,连风陌湮都来不及告知一下,就自己跑到了皇宫的地牢里去了。   原本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风陌湮蓦然睁开了眼睛,里面隐隐有紫光流转。   寂静的牢狱内。一盏烛火缓缓摇曳,映在老旧的落了皮的墙上。   段子云看着眼前的银质杯盏,唇畔浮现出一抹苦笑。   名声什么的,自己自然是不在意的。无论是万民敬仰,还是人人唾弃,那些又关自己什么事情。铭瑄皇分明是想要自己死。若是自己的死可以换取整个庆王府的生,也没什么大不了。想着,段子云就要端起眼前的酒杯。   忽然眼前一晃,一抹粉色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面前。   莲卿?   “莲卿,你怎么进来的?”段子云惊讶。   “别说那么多啦,我带你出去啊。”莲卿扯着段子云的胳膊就要走,却发现沉沉的,回头,就看见段子云依旧稳稳地坐在地上。   “你——”   段子云看着眼前一脸担忧的小姑娘,忽然就笑了,恍若明月高悬,清冷高贵。   “你在担心我。”不是疑问是肯定。   莲卿呆愣,是啊,自己是在担心他啊,这个人怎么傻了,都要死了还这么开心。   “你怎么进来的,这里很危险。”   段子云拧了拧眉,牢房门没有开过,她是怎么进来的,而且没有惊动一个狱卒。   “我——”莲卿这才发现自己来的太仓促,完全忘记了自己和凡人的不同,“如果,我说,我不是人,你——你会害怕吗?”   段子云诧异地张开了嘴,看着莲卿,有些惊讶。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摇了摇头,声音轻缓:“不会。”   这个人是自己喜欢上的小姑娘啊。声音软糯,眸子灵动,就像精灵,那日山中的第一眼,就教他此生难忘。   莲卿弯了眉眼:“我是妖。”   哪里会害怕。这世间,人和妖又有什么区别,唯一可以区别的不过是一颗心罢了。   “段子云,我救你出去啊,离开京城你就自由了。我可以保护你。”   “为什么要救我。”段子云看着眼前努力向自己保证安全的小姑娘,笑着开口。   “因为不想要你死。”你死了我就没法报恩了呀。莲卿很自然的就给了这个答案,只是话没有说完。   段子云听到这个答案,勾起了唇角,眸子仿佛一汪清潭,却透着莫名的暖意和宠溺。一瞬间让人觉得春暖花开,冰雪消融,仿佛可以听见泉水叮咚的声音。   可是怎么可以呢,整个庆王府的命,他担不起的。倘若他可以自私一点,他想,他是愿意跟着这个小姑娘离开的。 作者有话要说:  断更这么久,真的是很抱歉QAQ,接下来我会好好码字好好更文哒!爱你们么么哒~总感觉越写到后面情节越枯燥,哇地一下就哭了,小天使们也可以留评指点一下哦木啊~ ☆、神喻死   “莲卿,这一晚过后就忘了我吧。”   莲卿怔愣,什么叫这一晚过后就要忘记他。   却看见段子云忽然伸手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快速地起身猛地将她扯入怀中,唇畔上凉凉的,莲卿回过神,入目就是一张放大的脸,有点熟悉,啊!段子云,他、他、他怎么在吻自己啊。慌乱地就要伸手推开他,鼻端却敏感地闻到了一股不和谐的味道,那是血的味道。   垂眸,扇子一样浓密的睫毛划过段子云的脸,说不出的感觉,仿佛一点一点蹭过他的心,一阵柔软。   莲卿看到有一丝血迹从他的嘴角滑落,滴在他雪白的衣领上,就好像苍茫雪地里忽然绽放的几支红梅,一下子,心里很难受。   他做这个登徒子的行为为什么会流血。连忙就要把他推开看看怎么回事,结果不用莲卿动手,段子云就自己失了力气往地上倒去。   莲卿连忙蹲下身子摇晃他:“你,你怎么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莲卿惊慌失措间,忽略了之前心里一股异样的情愫。   看着被摔在地上的酒杯,拿起来,反应过来,这酒有毒。   难以置信地看着躺在地上的段子云,莲卿一下子蒙了。他为什么要喝毒酒。   眼睛一下子湿了,他要死了吗?   拼命地眨眼睛想要眨掉眼睛里的水雾。   “莲卿,这样很好。”段子云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只要一抬手就可以触碰到她的脸颊。   如果他不是京城的世子,不是战功累累的边疆战神,如果他只是他,就可以无所顾虑的跟她走了。   好什么好啊,都要没命了。   莲卿立刻伸手点了他身上几处穴道,想要吊住他一口气,打算回去找忘川帮忙。之前不是还喝了凝魂咒么。   忽然身后有渐渐逼近的脚步声,莲卿立刻施了个隐身诀,凡人是看不见的。   “哪里来的小花精?”一道诡谲阴森带着嘲讽的声音骤然炸在莲卿耳畔。   莲卿一惊,什么,他看见自己了?   一股力量朝自己袭来,莲卿不受控制的就被吸到了来人的身前。入目是一袭暗红色绣着黑色花纹的衣料,莲卿抬头,这个人,不,不是人。   “呵,倒也有些修为,也算得上是滋补的灵药了。”他朝莲卿张开来嘴巴,忽然一阵风席地而起,阻止他的动作。   夜泽看着空荡荡的手心,忽然一笑,他竟不知,京城里来了这么多有趣的活物。   看了一眼倒在牢内的段子云,呵,已经喝了毒酒了么。那么这幅身躯和魂魄就都是自己的了。铭瑄要命,他只是看中了这幅神魂罢了。   转身,一步一步踏出狱牢。   身后原本应该囚着白衣世子的牢房空落落的,除了一只静静躺在地上的银色杯盏,什么都没有。   莲卿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已经在客栈内了。   忘川凝视着自己,似笑非笑。   那个半大的一席紫服的小男孩坐在凳子上,脸绷得紧紧的,抱着手臂,冷得吓人。   “小陌——”莲卿嗫嚅,这两个人好恐怖。   “莲卿,你这是要以死报恩?”忘川朝她走来,笑意盈盈,“嗯。真是个好主意,指不定功德圆满就升仙了呢。”   “呵,就她那资质,也只能给那神喻填肚子了。”   莲卿被俩人训了一顿,心里委屈的不行。   “段子云死了。”低低的,微不可闻的声音响起。   忘川愕然,风陌湮的脸也一下子僵住了。   在他们看来不过是谨渊的转世死了,她怎么这么难过。风陌湮抿了抿唇,有些介意,他亲了她。   “这样是不是就是历劫失败了?”莲卿抬起头。   “不是。”忘川正了神色,“那位神喻不是凡人,他打算噬了段子云的魂魄,若是真的被他得逞了,那才是真的死得不能再死。”   风陌湮看着莲卿纠结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想法子救谨渊了,不满得开口:“知道你想救,我们会帮你的。”   第二日,整个京城就听到了这样一则消息。   庆王府世子认罪,服毒自杀,庆王府其余人等全部流放荒北。   纵然知道其中有太多不合理之处,朝堂之上也无人敢开口。   铭瑄皇需要的不是一份真相,他需要的只是一个罪名。哪怕冠冕堂皇,只要足以毁了庆王府便够了。   一处地宫。   夜泽盯着眼前的身体,终于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很快,很快就结束了。   双手结了一个古怪的姿势,忽然红光暴涨,夜泽不敢置信地倒退了一步,他的魂魄被禁锢住了?谁干的!   脸色一下子狰狞起来,这个京城里有谁敢坏自己的好事。   另一边,忘川猛然站了起来,找到了。   魂魄被动,通过她施的咒语传递到这边了。   夜泽不相信地再一次出手,动作忽然一僵,有人闯进来了。   “夜泽,终于肯露面了吗?”漫不经心,仿佛只是和老朋友打个招呼一样的语调自身后悠悠响起。   夜泽转身,入目是一袭黑白交替的身影。乌黑的发,雪白的衣,冰雪一般的肌肤,黑水晶一般的眼瞳。白到极致,黑到极致。却诡异的和谐。   “你是——”   “你的终结。”   “哈哈哈!”夜泽仿佛听到了什么万分好笑的事情,放肆地开始笑起来:“哦,你确定你不是说反了?”   忘川笑而不语。   整个地宫忽然摇晃起来,两壁的泥土开始簌簌地往下掉。一道红光猛地向忘川袭来。   忘川快速地转身,避开了。   这个家伙,果然不能小看。   莲卿和风陌湮随后赶来就看见一片红白交错,顾不得插手,连忙趁乱将段子云的身体拖了出来。出地宫前,风陌湮回首看了看身后,神色不明。   忘川让他们二人救了段子云就离开地宫,不必管她。莲卿此刻出了地宫却有些犹豫,身后好像打斗的很激烈的样子,忘川会不会有危险。   风陌湮忽然出声:“你先把他带回客栈,我去帮忘川。”   “诶?”莲卿一下子扯住了风陌湮,“小陌,你把他带回去,我去帮忙。”   “你打得过我?”   莲卿沉默。不知道这个家伙吃什么的,明明是一起开始修炼的,比自己厉害那么多,明明比自己还小啊。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走。”风陌湮一把拉开莲卿,就转身往里走。   “别出事。”莲卿垂着头,轻轻地开口,“我待会来找你。”   风陌湮一顿,猛然想起来,忙转身拉住莲卿:“你别走,就在这个外面等。”   “啊?”莲卿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要在外面等。   “听着,不许走,就在这个外面等。”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给莲卿挪到安全距离,然后周围施了个结界,嗯这样她就走不了了,幸好她刚刚提醒了自己,要是她走了,自己还怎么动用魔力,还没出手就要引来仙界的人了。   忘川真是忙得手忙脚乱,本来以为自己的修为干掉夜泽就算不能毫发不损,也是够了。   没想到居然这么难办,这样下去,忘川感觉自己会先挂掉。   又是一道红光袭来,忘川狼狈地闪开,一缕黑发飘落在地上。   “呵,你以为你是我的对手?”语毕又是一片红光,忘川躲闪不及,还是被割伤了手臂。   捂着不断溢出鲜血的胳膊,忘川觉得自己失策了。没想到吸了那些小妖的修为,他竟然成长地这么快。唔,还是保命第一,她还是乖乖待在冥界,不出来了。想着就想要转身赶紧离开,却没想到,自己已经激起了夜泽的血性,走不了了。   忘川觉得,她要被打回原形了。   眼角一扫,有些激动:“喂!这里。”   不行那也得拉个垫背的,就算这个魔祖还剩一半修为,应该也是挺厉害的吧。   风陌湮讥笑地扫了她一眼。   “归我。”   忘川沉默,算了,保命要紧,风陌湮也不像是个大奸大恶的人吧,这个邪神的内丹给他也没什么大不了。   “给你给你全给你!”忘川这下子也不管什么形象了,“那假装是我干掉的,我要回去领功。”   本质上来说,忘川也不是什么好人,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谁管那个过程。   风陌湮满意地勾唇,视线扫向因为他的出现有些迟疑的夜泽。   “我来向你要一件东西。”风陌湮凝视着夜泽,视线落在他的胸口,光是想想就激动万分啊。他已经看见了那颗,缓缓旋转着的红色内丹了呢。   夜泽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明白他想要什么了,“呵,那就看你行不行了。”   这个小屁孩哪里冒出来的。   风陌湮不说话,刚刚和忘川争斗的时候他已经消耗了大半修为,这个时候,对于自己来说,难道不是天大的便宜么。   回头扫了一眼正在恢复的忘川。   转身,眼睛一眯,紫色的光剑一下子就射到了夜泽的面前,地面一下子崩开,许多碎石飞出,夜泽忍不住倒退了一步。   太久没有正正经经地动手了。   “这样的修为,你是谁?”   “魔祖。”    ☆、历劫归   夜泽惊疑地倒退了一步,这个不起眼的小孩子竟然是魔祖?只听闻魔祖出世,没想到就这样站在自己面前。可是,他怎么是个孩童的模样。   夜泽愤怒地朝着忘川开口:“你不是自诩正道么,竟然勾结魔族。”   “我可没说我是正道。”忘川轻飘飘地回道,“我又不傻,把我的帮手干掉,然后再把我自己干掉。”   夜泽被风陌湮逼得节节后退,恼羞成怒:“你就这样任由魔祖吞了我的内丹,攻上天界么?”   “咦,你在说什么?”忘川困惑的看着夜泽:“难道这里不是只有你和我么。内丹?我已经毁了啊。”   夜泽内伤了,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早年听说冥界的执盘者亦正亦邪,当时自己只是嗤笑一声,哪里会料到如今这样的局面。该死的!又是这样功亏一篑!   风陌湮右手举起,一道凝成龙形的紫光猛然朝着夜泽轰去。   “嘭!”夜泽重重地撞击在石壁上,狼狈地翻滚下来,趴在地上不断地吐血。   风陌湮一步一步缓缓地向他走近,夜泽瞳孔皱缩,布满了血丝。这缓慢的,轻巧的步伐,仿若凌迟着他的心。   然而风陌湮内心却在默默吐槽,这个该死的小短腿,走得这么慢!   蹲下身子,也不管夜泽的神色,直接伸出右手利落地插入夜泽胸口,搅了搅,嗯,找到了。完全忽视了夜泽因为他胡乱搅动的手而难看的脸色。   手心里一颗赤红如火的圆形珠子随着流光缓缓盘旋着,风陌湮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微笑,转身,看了一眼依旧吃力地靠着石壁的忘川,在她眸色幽深的注视下,缓缓的,缓缓的,将那颗内丹送入嘴中。   身上忽然暴涨出一阵红光,随后那些红光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开始飞速旋转起来,速度每快一分,那颜色便要深上一分。直至最后完全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红,完全沉淀为高贵深沉的紫色。   光芒渐渐消去,原地渐渐显露出一抹高大的身影来。   绛紫的宽大衣袍,垂曳至地,衣摆处以金丝徐徐勾勒出不知名的花纹,却好看的莫名,长至腰际的墨发只在末端用绸缎松松垮垮地系着,尊贵却慵懒,肆意却凌厉。单是这份惊人的气势,就足以让人忽略他的长相,虽然,那张脸依然是一等一的。   一如万年前的模样,时光仿佛没有在这个人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唯一不同的,恐怕就是那双越发凉薄的眼了吧。万年前因为有着欲望,眼里携着毁天灭地的疯狂,而眼前的这个人,只余下不屑与冷漠。忘川一时哑然,如果此刻的他想要杀人灭口什么的,自己恐怕也就是那砧板上的肉了吧。   果然,风陌湮朝自己走过来了,出乎意料:“诺,那个人给你了。”   然后也不管忘川一身血的坐在那里,直接自个儿出去了。   忘川默。   看不见本姑娘一身血的坐在这里么,竟然,竟然就不管不顾地离开了。   要是是那只小花精,你就要急死了!差别对待!太明显了。   不过,侧了头,看着远处趴着的夜泽,之前打自己打得很爽嘛。   唇角扯出了一抹纯洁的微笑。   忘川手撑在一旁的石壁上,慢慢站了起来。   地宫里传出了压抑地惨叫声,最后归于沉寂。   地宫之上,莲卿安分地坐在结界里面,神色有些焦急忧虑。听到动静,立刻抬头,眼睛蹭地一下点亮了。   “小陌!”   急急忙忙地就要出来,一下子忘了自己还在结界里面,一下子撞到上面,摔在了地上。   风陌湮看了忍不住勾起唇角。出地宫之前,自己依然变成了先前五六岁孩童的样子。   撤了结界,走到她的身边,把她扯起来。   “你没事吧。”莲卿将他整个转了个身,仔细检查着,   “没有。”风陌湮绷着脸,有些不习惯这样被转来转去,只是到底没有推开莲卿。   晨光透过枝桠,照亮了这里的暗沉,跃动的光影下,一个紫衣的小娃娃被一个粉衣的小姑娘扯着,仿佛定格了一样。   忘川将夜泽折腾到灰飞烟灭后,从地宫下走上了,就看见了这样和谐美好的一幕。   让她没有办法将眼前的小男孩和地宫中那个残佞嗜血的魔祖联系在一起。   可惜,她只能知道前言,却无法预知未来。无法知道他们是否能这样相携的走下去。   虽然保住了段子云的魂魄,但最后他还是死了。   段家已然毁灭,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堂堂护卫边疆数年的将军,王府的世子爷,死后竟然连个安身的地方都没有。莲卿默默地找了个地方将他埋了,碑前放了一束野花。   一向没心没肺的小花精,这一刻,忽然觉得心酸。   彼时情根未开的莲卿还不知道,那是一种名为心动的感觉。他们相遇,却未能相知。   一言不发地伫立了许久。莲卿终于开口。   “小陌,我们走吧。”   “嗯。”   忘川看着渐行渐远的两个身影,一高一低,一粉一紫。   夕阳将他们的身影扯得好长好长。   自己也该进行一场新的人生了。   他们全部都有了自由。   而倘若故事在这里就划上合上书页,后面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可是,他们的生命是那样的绵长。凡人的一世不过是弹指之间。   沉渊殿。   一道白影安静的躺在榻上。失了玉冠的束缚,一头墨发有些凌乱,有些许甚至滑下了床榻。   良久,浓密的睫毛轻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神尊。”小小的仙童恭敬地跪在床畔,“仙帝吩咐,等您归来后就去他那里一趟。”   谨渊单手扶着额头,晃了晃。这劫,是渡了。   可是自己竟然没有任何关于历劫的记忆,这是为何?罢了,左右不过是一段虚假的凡尘,忘了那便忘了吧。   九重天上的神尊,向来冷清。谨渊这性子便注定了他不会执着于一些往事。   走出寝殿,就要前往仙帝那里,瞥见殿前的一汪莲池,澄澈的正好,风从四方掠过,漾起一圈圈的涟漪。   忽然想起,之前在凡间点化的那只小花精,也不知道如今磨练的如何了。待到空闲,便去看看吧。   庄严华贵的殿堂。   “魔祖已然出世,可是他的踪迹难觅,你如今也已经安然历劫,便由你继续负责这件事。”   “是。”   “上古神器,万年前便散落四方,连共有几件都不得而知,现在知道的便只有你手中的沧漓剑和我这里的混元珠。而玄女那里则有两样,虚镜和结魄灯。”   仙帝顿了顿,迷了眼睛,似是在犹豫接下来的话要不要说出口。   “玄女的父亲是炎仓大帝,当年为了祝我夺得帝位,丧生在夜泽手中,于他,我是感激的。”   “谨渊,若是让你照顾玄女,你可愿意。”   谨渊垂下眼眸,挡住了眸中的冷意。   “随意。”他没有说好也没用说不好,只是淡漠的说了一句随意。   仙帝知他向来如此,那玄女若是执意要入他殿中,只怕于他而言,也不过是在殿中多塞了一件摆设。   可是玄女拿着那两样神器和炎仓的恩情来求他,他这么能不应。况且,王母也是实打实的疼惜着这个孩子。   “那便这般吧,你先下去。”仙帝挥了挥手,屏退了谨渊。 作者有话要说:  唔,魔君大人总算可以长大了。还有还有,懒作者消失了这么久,嘤嘤,深感愧疚来着!看我真挚的小眼神,真的,我每次渣游戏的时候都特别内疚!QAQ么么哒,大家新年快乐哟~思密达!!!ps:日更做不到,要不咱们隔日更或者三天一更呗?木啊!(づ ̄3 ̄)づ ☆、忘忧村   忘忧村。   夕阳胜血。天边那最后一抹残红,红得热烈似火,美得惊心动魄。   莲卿站在荒草杂生的小道上,遥望着西边那抹残阳,隐隐有些晕眩。只觉得整个视线都被大红的幔布遮掩,隐隐约约,只能看见一片红晕。   荒草杂生的古道,近在眼前的歪歪斜斜的村门,以及上面用不知名的墨水书写着的“忘忧村”三个字,含着苍劲的笔锋,诡异的格格不入。这里的景象一点都不符合村庄的名字。   抬头看了看渐渐暗下来的天色。   风陌湮不说话,扯着莲卿就往里面走。   “那么急做什么,我感觉这里好奇怪。”莲卿反握住风陌湮的手,微微蹙了蹙眉头。   风陌湮视线移到交握的两只手上,唔,什么时候恢复原形才是适当的时机呢。   莲卿自顾自说着话忽然感觉身上凉飕飕的,不经意地一低头,看到风陌湮幽幽地盯着自己的目光,呃,忽然想到了深山老林里那些个眼睛冒着绿光的野狼,晃了晃头,自己在想什么呢,小陌怎么会和狼一样。   “那算了,我们进村吧。”看出风陌湮没有退出去的打算,莲卿也只好硬着头皮往里面走了。   穿过村门,继续往里面走,视线豁然开朗,不同于村门外的荒凉,越往里走,景象越是生机勃勃。青葱的草地,点缀着零零散散彩色精致的野花,高低错落的小山坡上还有涓涓细流缓缓地淌下,耳边竟隐隐有了敲锣打鼓的声音。终于眼前出现了一座座农舍,屋梁下挂着晒干的玉米,只是都没什么人。莲卿和风陌湮很快发现,坐落在最中间的一座屋舍那里很是热闹,那些个叮铃当当的声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走近了一看,原来是在办一桩喜事。   窗户上贴着大红的喜字,屋梁上也高悬着红色的幔布。莲卿一看这个架势一下子兴奋起来,唔~凡间的喜事呢。   莲卿牵着风陌湮向里面走去,可仿佛大家都没有注意到这两个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外来人员,仍然忙碌着各自的事情。端着茶水的蓝色布衫的姑娘目不斜视就要与两人擦肩而过。   莲卿一把拉住眼前这个步履匆匆的姑娘,许是太急,托盘里的茶水一下子晃出来不少。   奇怪的是,蓝衣姑娘置若未闻,连眉尖都不曾皱上一下。   不得已莲卿只好出声:“姑娘,你们这里谁在办喜事呀?”   直到听到声音,眼前的姑娘才转过身来,仍旧是那样一副略显急促的表情:“是村长的女儿和阿牛哥的喜事。”   莲卿点了点头还想问些什么,可她已然步履匆匆的往人群中走去。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莲卿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风陌湮眯了眯眼睛,莲卿没有发现,可是自己却注意到,这个姑娘和他们对话的时候,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动。可正常情况下,一个人,不可能做到维持同样一个面部表情纹丝不变。   这个村庄,浓烈的喜气下面掩藏着深深的阴诡气息。   莲卿又走了几步,终于发现有哪些地方不对了。   是人。   院落至喜堂不过数尺的距离,期间与许多参礼的村民相撞,可,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们。   而且,每个人的表情,仿佛都定格了一般。对,就是定格,仿佛死死定在了某个瞬间。没有任何知觉。   原本凑热闹的心情消失的干干净净,莲卿此时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腾起,直窜脑门。   可到了礼堂,莲卿又有些疑惑了。   每个人都是喜气洋洋的,那对新人——   新娘头上盖着红色的喜帕,看不见五官,可那新郎却是可以看清的。   他的一举一动都流畅的不得了,俊秀的五官,白皙的肌肤。一点都不像是一个村庄里的人,更像是一位世家公子。而且,他的表情,嗯?他会变幻表情?   仿佛感受到了莲卿二人的视线,他转移了视线,朝着二人微微颔首,嘴角噙着一抹隽秀的笑。   本是很寻常的举动,可在这样的氛围下,竟显得莫名惊人。   当一个正常的人,身处在一群不正常的人之间,那么,正常的人往往会是那个不正常的人。   而现在,无疑的,那个活生生的男子,那个俊秀的新郎官,浑身都传递出一种“我很不正常”的气息。   可很快的,男子收回笑容,又转过身,与女子进行着凡间寻常的婚礼仪式。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主持的司仪的声音虽然高,却死板的一塌糊涂。   他每喊完一句,莲卿就感觉心里狠狠地沉上一分。   直到新娘被送入洞房,大家才开始落座饮酒。没有人问莲卿他们二人的来历,可落座的时候却诡异的空出两个位置留给他们二人。明月高悬,宴席散尽。新郎一直都没有出现。   莲卿和风陌湮对视一眼,悄悄向婚房的方向走去。趴在门外,可什么声音都没有听见。房里好像没有任何动静,狠了狠心,莲卿一把推开房门,明亮的白光一闪而过。   无尽的夜。   夜色浓得仿佛下一刻就能滴下墨汁,唯一的那一轮明月缓缓地,缓缓地,漫过了血色。   “走快点!”   熙熙攘攘地声音划过了寂静的脑海,隐隐约约传来的喧闹声振得人耳膜发疼。   莲卿狠狠地眨了眨眼睛。这里是哪里?   摸到身边一个软乎乎的物体,莲卿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   定神一看,唔,原来是还在睡觉的小陌。   眼睛莫名刺得慌。仿佛之前受过什么很强的刺激。   什么都看不见,好黑。一恢复意识,风陌湮猛地睁开眼睛,一下子从床板上坐了起来。这样一番猛烈急促的动作将还在晃神的莲卿吓了一大跳。   “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询问。   莲卿这才想起来要回忆之前。   “嗯,我们赶路,嗯经过了忘忧村、”拍了拍脑门,咦?怎么不记得后来的事情了?“然后,然后——”   “然后就躺在了这里。”风陌湮此刻的脸色已经很黑了。原本粉粉嫩嫩的包子脸此刻就像是一尊冰雕娃娃。唔,虽然平时也很冷,但是,很明显现在心情糟糕透了。   风陌湮刺溜一下就从床上蹭了下去,跑到门板边,一下子拉开了大门,刺眼的阳光一下子照了进来。周围是一间间低矮的农舍,穿着大红衣裳的老婆婆从房门口匆匆走过。   莲卿跟着走下床,看到屋外的景象,唔,办喜事呢。可以蹭上一顿好吃的~   也不多疑,立刻拉着风陌湮走到院落中央,坐在一帮磕着瓜子的农村妇人身边。   “你们这里在办喜事呢,我们是从——”莲卿笑嘻嘻地开口,心里想着,唔这些人看着这么和蔼可亲,蹭顿饭什么的,应该不过分吧~   “两位昨天深夜来到这里,肯定是累极了吧。”   “是啊,这一觉都睡到晌午了,一定是赶了很多路才到这里吧。”   “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还带着个这么小的弟弟,一定饿坏了吧,等等一定要多吃点。”   不等莲卿把话说完,一个个都抢着上来关心。   莲卿忙点了点头:“嗯嗯,好啊~谢谢大家了呢。”   风陌湮站在一边抿紧了唇,莲卿为什么会这么感激。   她们明明一直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干着各自的事情,莲卿的感谢到底是对着谁说的?   风陌湮一把将莲卿拉离凳子,莲卿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喂。你干嘛?”   风陌湮也不管她的指责,一下子将她转了身子对着自己,盯着她的眼睛。   “花精,看着我。”   莲卿迷茫地对上风陌湮的眼神,幽深的仿佛深潭,隐隐有紫光流转,紫光——眼神一下子清澈了。   “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啊?可她们请我们吃饭了呢。”莲卿疑惑地回头,嗯?刚刚还和自己谈笑风声的几位妇女此刻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自顾自地磕着瓜子。   脸上的表情始终如一。   莲卿倒吸一口凉气,往后退了一步,这……   风陌湮不再多说,扯着莲卿就往院门外面走,将热闹的锣鼓声,喜庆的氛围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凉风阵阵,卷起一地落叶。树叶间互相摩挲,挽着无边月色。   莲卿踢着脚下的石子,泄气懊恼地开口:“完全找不到村门呢。”   风陌湮蹲在地上,摩挲着地上的泥土,完全一样的触感。   靠近水源和远离水源的泥土触感是完全不一样的,可是在这里,每一寸土地,完全一样。   这个村庄,仿佛被遗忘在时间的角落,一切都被封存起来。   风陌湮拍了拍手掌,站起来:“我们回去吧。”   “啊?可是我们不是要找出口么?”   “不能出去,那就回去。总有一个地方可以出去,能出去的地方就是出口。”   风陌湮率先往回走。   灯火通明。   每个人都饮酒甚欢,脸上挂着愉悦到极致的表情。   这样一副景象,乍一看,让人只感觉从心底里愉悦,可看久了,那就是心惊,每个人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   环视了一周,两人都发现了症结所在。   新郎。   整个宴席,都没有出现新郎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嘤!作者君炸了!QAQ断更这么久,要感激自己亲爱的小伙伴,还没有放弃手癌的清酒~唔,催更小能手,将本座从渣游戏的小窝里面拉回来~嘤!米娜桑~3000字奉上,虽然有点慢,但是不会弃坑的呢!唔,就算不信本座,也要相信本座身后那一帮催更的小天使2333~ ☆、渡仙劫   夜色沉沉,木质的窗格上贴着镂空的裁剪复杂的喜字,在梁上低垂灯笼的映照下,似红非红。   避开周围喧闹的人群,莲卿牵着风陌湮的手悄悄走近洞房,这里没有人在门外喧哗闹喜,有的只是无尽的沉默。   悄悄地伸出手,莲卿缓缓推开紧闭的房门,忽然,一道白光疾驶而过,风陌湮这次有了防备,立刻反手一道屏障,瞳孔皱缩,一道霹雳炸在脑海之中,想起来了,他们分明已经在此耽搁过一日。这一切都是发生过的,存在过的,竟然,重复了吗?   回过神来连忙拉着莲卿疾退数尺。   白光散去,这一次,他们都看清了房内的景象。层层叠叠的纱幔,如火如荼,错落低垂,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中间相拥着的两个人。   “为什么要打扰我们呢,为什么要闯入这里呢?”   低沉的,落寞的,无奈的语气从纱幔后轻轻传来,一字一句,都让人无端的心生愧疚。   “打扰并非本意,只是觉得这里——”   莲卿的话被蓦然打断,“这世间,需要防备的只是人罢了。”   斜坐在床榻的人微微动了一下身子,耳边是他温柔缱绻的低语:“小语,乖乖睡一觉,很快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房内的纱幔无风自开,一道红影逐渐清晰。与一般新郎无异的装束,剑眉星目,带着浓浓的书卷气却又分明混着一抹沉寂多年的——杀气?   “但是,妖的话,就算诛杀了,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关系吧。”   莲卿倒退一步,不一样了。他整个气质都不一样了,就像是一柄封尘多年的锐剑,瞬间出鞘,带着凌凌的寒意。   他说,妖的话,就算诛杀了,也没有什么关系。   莲卿震惊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红衣男子,对上他漠然的视线,清晰地看见他眼中有青芒闪过,瞳孔竖立,缓缓蔓延出杀意。   竟然浑身僵直起来,酸痛到不能动弹。   实力上的碾压。   原来,他也不是凡人。   旁侧的风陌湮忽然感觉到周身气血流转忽快忽慢,下意识地看向莲卿,立刻就发现了她苍白弱纸的脸色。她的气血不顺直接影响到了他。   凝了神色,皱眉看向男子。   “无需这样看我,你们总归是走不了的。”   “是么,试了才知道。”   “小陌!”莲卿惊惧,对方太过莫测,贸然上场,恐怕胜算不大。   风声乍起,面前的嫣红纱帐翻飞交错,空中的气流如刀刃一般凌厉危险,风陌湮闭了闭眼,一睁开,只见那红衣男子已近至眼前。来不及反应已被振开。   “呵。到了这里便只有一个结局。”男子缓缓抬起双臂,手中出现了一道青色的光芒,忽隐忽现,粗粗辨认好像是一只笔的形状。青色的光芒在白皙修长的指间缓缓流转,周围仿佛静止了一般,只余下那一抹流动的青芒。   仿佛过了千百年,又仿佛只是一瞬间,那道原本温和静谧的光芒骤然向风陌湮射去,携着一击必中的决绝。   莲卿瞳孔骤缩,来不及思考。就已经强撑着痛到极致的身体扑到风陌湮的身前将他搂到了怀里,风陌湮还未及反应,只听得一声闷哼,两个人已经摔到了几尺远的地上。   风陌湮愣了几秒,感觉到肩膀上湿湿的,难以置信地转过头,看向躺在身侧的莲卿。   “花。精。”风陌湮整个人被莲卿搂在怀里,此刻看到她大口大口地吐着血,竟然浑身疲软,明明莲卿抱着他的手臂并没有什么力气,可是就是觉得动弹不得。   “别怕。”莲卿努力地抬起手摸了摸风陌湮的头发,出声安慰。心里却是有些慌张的。难道今日就要丧命此处了吗。   风陌湮眼中隐隐有紫光跃动,浑身迸发出凌凌的杀气。今日怕是不能蒙混过关了。想着便释放了原本收敛在体内的魔气,恢复成了原本那个睥睨六界的魔君。   缓缓直起了身。如绸般的黑发披散在华丽的紫服上,微微眯起的双眸,透着漫不经心的冷意。   两股强大的气场拼撞在一起,一青一紫,顷刻间周围的幻境皆灰飞烟散。   破败的木屋,老旧的青石台。断横残垣,处处透着荒凉多年的感觉。唯有石床上那名闭目而躺的女子,一袭红衣胜火,那样鲜活,那样真实。   可,假的,终究是假的。   霁风看到自己精心维持的幻境如今被人在刹那间摧毁,这一切都清清楚楚地告诉着他,他所拥有的都是假的,当下便恼羞成怒。   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可是忽然有另外一道光芒缓缓腾起。两个人诧异地看向光芒的源头,竟然是躺在地上昏迷的莲卿。   莲卿紧闭着双眸,眉头皱起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楚。浑身的光芒忽明忽暗,风陌湮担心地上前想要查探她的情况。还未接触到她,忽然就对上了莲卿蓦然睁开的眼睛,隐隐有红光闪现。   “小花精,你怎么了!”   “小。陌。”破碎的音节从莲卿嗓中溢出,莲卿恢复了片刻的清明,眼中又变得虚无起来。   白光暴涨,一下子冲破了周围的结界,直冲云霄。   九重天上,闭目入定的谨渊骤然睁开了眼睛。   上古神器和风陌湮的气息竟然同时出现了?   难道风陌湮找到了遗落在外的神器?   随手捏了一个诀,人已消失在原地。   而莲卿这边,风陌湮忽然反应过来,她开始渡劫了。   可是她才受了重伤,如今怎么能抵得住这来势汹汹的天劫。只怕第一道雷下来就要灰飞烟灭了。   风陌湮看着眼前被白光包裹着的小姑娘,忽然笑了。伸出食指和中指抵住了眉心,低低的呢喃。莲卿。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念出了这个名字。缓缓俯身,披在身后的黑发倾泻而下,一缕一缕,扫过莲卿略显苍白的脸颊,和她的发丝缠绕在一起。风陌湮这个时候才蓦然醒悟,原来,自己看上了这朵小花精啊。   呵。可惜却是在这样一个恶劣的环境之下。她和他,终究没能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凉薄的唇贴上了她还含着血丝的嘴角,久久没有动静。只是安安静静地贴着,却让人感觉到很安心,前所未有的安心。   风陌湮伸出手抚上她的眉眼,掌心隐隐有光芒,轻轻合上了她的眼睛,莲卿再次陷入了昏迷。   小花精,好好睡一觉,醒来什么事情都会好的。   熏烟袅袅,殿中一片安详。   谨渊坐在桌旁,一手端着茶盏,另一只手支着额头,斜睨一旁床上安静躺着的莲卿。这小丫头,睡得倒是香。   一声嘤咛,莲卿缓缓张开眼睛,头顶是陌生的屋梁。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一张白玉雕刻的床上,脑子一片混乱。怎么回事,再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不是原先的粉衫了,是一袭白衣。惊得一下起身,扭头就看见了坐在桌旁静静看着自己的谨渊。   “仙君?!”   谨渊微笑着颔首。   “我怎么在这里。”莲卿有些迷糊,自己分明是,是重伤在了忘忧村的。对了,小陌呢?   “你成仙了。”谨渊也有些疑惑,不知道为什么赶到他们那处地方时就看见了已经渡劫成功的莲卿和化出原形的霁风笔。   这件事的始末竟然连往知镜都不能得知。仿佛有什么隔开了当时与外界的联系。   谨渊只好将渡劫成功的莲卿和霁风笔一并带回仙界。   “什么!我成仙了?!”莲卿一时之间无法消化这个消息。开心的不得了。自己受个伤昏迷一下就成仙了吗!不对,莲卿急忙出声:“小陌呢?”   反应过来仙君怎么知道小陌的名字,忙改口:“仙君你寻着我的时候,可否看见我身边有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男童?”   “未曾看见。”谨渊微微皱起了眉头。男童?   莲卿一下子泄了气,怎么办,小陌不见了。自己昏迷后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妖怪把小陌怎么了,越想越着急,眼圈都渐渐红了。   莲卿一下子从床上跑了下来,跪到了谨渊面前,声音急切:“仙君,求求你帮我找找小陌。他之前是和我一起化形的小紫蛇,一直和我在一起的,你看看他,他”莲卿缓缓松开了紧紧拽住谨渊衣角的手,低下了头:“他,还活着吗?”   是的倘若自己昏迷过后仙君并未及时赶到,那么小陌,只怕已经是凶多吉少。   成仙的喜悦一下子被风陌湮的失踪冲散的烟消云散。   谨渊皱起了眉,将莲卿从地上拉起。   “你无须着急,这世间万物都有自己已定的命数。我会替你寻寻他的下落的。”   “你在这里安心修行便可,这里以后便是你的寝殿了。”   莲卿看着谨渊远去的身影。忽然无措起来。这里便是仙界吗,可是却寂寞安静的可怕。   再也没有那条总是陪着自己的小紫蛇了,再也没有人会一脸嫌弃地唤自己小花精了。   小陌,你到底去了哪里。只要你回来,哪怕不成仙也没有什么关系的。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就算断更好久还是要努力完结QAQ小天使们看一眼呗看一眼嘛~我保证我不玩失踪了QAQ ☆、真身毁   风陌湮听着莲卿隐隐带着哭腔的声音,有些无奈。可是却又隐隐有些雀跃。原来,她是这样的看重自己。   “花精。”   莲卿骤然愣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这样熟悉的声音自己怎么会听错,是小陌,他还活着。还在自己身边吗?   “小陌,是你吗。”声音里带着丝丝颤抖,小心翼翼,生怕只是一个错觉。   “我在你手腕上的镯子里。”   莲卿低头,果然看到自己手腕上多了一个镯子,自己之前醒来太过慌张,一时不察,并未发觉。   “你,你怎么跑到这里面来了。”莲卿看到风陌湮没事,一颗心总算安定了下来。   讲道这个,风陌湮心里也是愤愤不平。原本只是想着帮她将天劫挡了最多损了修为,又变回最初那条虚弱的小蛇的样子,却没有想到一旁的男妖竟然冲破了自己的结界,偷袭了过来,分身乏术的自己只能舍弃了肉身替莲卿挡劫,魂魄去收拾那男妖了。   可是如此一来,肉身就是被彻底摧毁了。幸好魔祖本身就是靠精神力凝结出肉身,即便如今肉身销毁,修炼一段时日便能还原了。   呵,原来那男妖竟然是霁风笔,上古神器。倒是便宜了谨渊。自己费尽心力收拾的东西结果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   不忍心让莲卿担心,风陌湮定了定神,故作轻松道:“没什么,只是被那男妖伤到了修为。我在这镯子里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真的没关系吗。伤的重吗?”莲卿声音有些低,隐隐带着些心疼和愧疚。   “没事。”   “那,那红衣男子。”莲卿蹙眉。有些不解,仙君说他赶到时,只看到了自己。那么那个红衣男子呢?   “我处理掉了,所以才受了些伤。”   啊原来是这样。忽然又想到自己之前摆脱仙君寻找小陌的下落。既然小陌没事,那还是得告知仙君一声的。   “花精,我是妖。妖是不可以留在仙界的。”风陌湮连忙开口,“不能告诉仙人的。”   这个事情千万不能让谨渊知道,他可不像莲卿那样好糊弄。很有可能被他发现自己的身份,然后趁着自己虚弱就被打入万劫不复之地了。   莲卿顿在原地,犹豫。的确不能让仙君知道。那为今之计也只有先瞒着了。   “诶,小陌,你说仙君会不会发现你啊。”   “不会的。”   沉渊殿里的日子依旧一如既往,只是多了一只爱闹腾的小花仙。   每日完成谨渊布置的功课,莲卿就有些闲不住,这里走走那里蹭蹭。不过几日,就已经把沉渊殿里里外外逛了个遍。   这一日谨渊将莲卿唤道殿中,看着面站的端端正正的小莲花,有些忍俊不禁。这个时候倒是乖巧。   自己不过是忽然想到她来到沉渊殿多日,自己却始终没有正式地和她谈过话。自己随性惯了,可她一个刚刚历了天劫的小仙,总不能这样随随意意地待在自己殿中。   “莲卿,你如今也算是九重天上的仙人了。我让九曜神君收你为徒可好?”   “哈哈,谨渊,你说的小花仙就是这朵小莲花嘛?生的倒是挺伶俐乖巧的。”   莲卿听到这话,偷偷掀了掀眼帘,瞄到了谨渊身旁还有一人。声音端得几分风流,不似谨渊那般正经。   “小莲花,你可愿意做我门下的弟子?”离痕看着站在下方的莲卿,缓缓问道。   覆在莲卿镯子上的风陌湮心里一阵激动,答应啊答应啊。答应了就可以离谨渊远远的了。   “仙君不能收我为徒吗?”莲卿声音有些委屈。白衣仙君是嫌弃了自己吗。   谨渊难得凝噎。自己从来没有想过会收徒弟,这仙界也从来没有谁提起过想要拜他为师。是以,莲卿的这个问题,倒真是教他一时无法回答。   “哈哈。谨渊。看来着小莲花不甚愿意到我这里来。”从椅子上直起身来,离痕打开自己的折扇,缓缓拂了拂扇面,“不如你就收了做你的关门弟子如何?”   莲卿心里一惊,自己方才那番话倒是没有给这位九曜神君留面子。   离痕看到莲卿微微僵硬的身躯,想到了什么,笑着开口:“莫怕。你拜谨渊为师,我求之不得,我可不会带徒弟。”   风陌湮待在镯子里暗暗叹了口气,顿时感觉魔生没有什么希望了。   “莲卿,既然如此,那你便是我门下第一个徒弟了。”   莲卿心里开心,这是拜了仙君为师了!忙开口:“是,仙君!”   想想又不对,连忙改口:“是,师父。”   谨渊看着眼前喜笑颜开的莲卿,心情也愉悦起来:“好了,先下去吧。”   望着莲卿雀跃的身影,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弧度。   离痕看着谨渊这幅样子,扇着扇子打趣道:“瞧你这模样,分明也不是真心想将人家送给我做徒弟嘛。”   “好了,我也该回去了。有空再叙。”   “嗯。”   “啧啧,瞧瞧你这面无表情的冷清样子,可别将你那小徒弟吓跑了。”   说罢便大笑着扬长而去。   而谨渊则留在原地沉吟,自己这是多了个小徒弟了啊。   莲卿一路蹦蹦跳跳回到寝殿,盘坐在床上开始对着镯子絮絮叨叨;“诶,我以后就是仙君的徒弟了,将来也要和他那样厉害。”   “小陌,你别怕等我以后术法长进了,一定可以保护你的。”   “话说起来还真是奇怪,我只是昏迷一下就渡了天劫,诶,难道是因为我天赋异禀的原因吗?”   风陌湮:……   你这样留在沉渊殿,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本座很忧伤啊。想着就不理莲卿了,自顾自待在镯子里修补肉身。   “诶,你是不是睡着了?”莲卿晃了晃镯子,“你恢复的怎么样了,还好吗?”   风陌湮:你再晃晃我就不好了【白眼】   闲云悠悠,流水淙淙。庭院里的梨花树一直都开的郁郁葱葱。洁白的花朵一团团拥簇在一起,隐在云雾里。清风拂过,便像下了一场花雨一般,簌簌而落。   也不知过了多久。树下的人儿睫毛微微颤动,抖落了粘在上面的花瓣,缓缓睁开了眼睛。   莲卿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心想,这修行想来真是无聊啊,还不如在凡间的日子。仙界终究是仙界,没有什么春秋轮回。这殿中的景象一如自己初睁双眼的那一日。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只知道自己丹田处的气息越加稳固了。   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腕处冰冰凉凉的,莲卿低眉,惊喜地对上了正在吐着小杏子的蛇头。   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巧灵活的小蛇只有小指那样粗细,安静地贴服着自己的手腕,远远望去仿佛真的就像一只紫玉镯一般。   风陌湮此刻心情也是无比的愉悦。一百年没能活动,感觉自己的筋骨都要废了。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日日覆在莲卿身边,靠着她体内自己原本的魔力修补着肉身,更令人惊喜的是,虽然仙气自己吸收不了,可莲卿净化的仙气竟然能够为他所用。恢复的竟然比在凡间时效果还要好。   现在已然能够掩盖自己的气息了,无需再依靠莲卿。    ☆、一念起   用户您好,您所阅读的这个章节由于尚未通过网友审核而被暂时屏蔽,审核完成后将开放阅读。如果您已经享有了【邀您评审】的权限,您可以登录主站自由参与评审,以加快被屏蔽文章的解开速度,审核正确还有晋江点赠送。   以下状态的章节不会被屏蔽:   1、章节最后更新时间在7天内,且未触发自动锁定或被人工锁定的章节;   2、vip文章中,未触发自动锁定或被人工锁定的其他所有v章、非v章节;   3、其他已经审核通过的章节。 <返回> ☆、一念灭   究竟藏身何处?谨渊百思不得其解,自那日魔祖气息莫名消失在河畔之后,就再也不曾出现踪迹。最近须臾山魔界动作频频。可是那魔祖已然现身,这么多年过去,恐怕实力大增了。心中更是忧虑,脚下步伐却也不曾停歇。   忽然被仙帝召去殿中,未曾和莲卿知会一声,也不知现下她在做些什么。   “师父。”   谨渊抬头一瞧,那丫头正笑嘻嘻地站在梨树下等着自己。唇边不觉也浮了一抹笑意:“在这里站着做什么。”   “有件事情想要问一问师父。”   “何事?”   莲卿伸出手挠了挠脸颊,复又赶紧收起来,又有些问不出口了。   谨渊看着莲卿这幅局促不安的模样,也猜不出她究竟想问些什么。   “师父是要成亲了吗?”深吸了一口气,莲卿一鼓作气快速说出口,总得从师父这里确认一下啊。   “嗯。”谨渊应了一声,还想开口补充些什么,就被莲卿打断了。   “师父为什么都不知会我一声,要是不问岂不是都不打算告诉我了。”   “这桩事情无需刻意知会你。”莲卿是从何处得知的?谨渊皱了皱眉,自己不曾告诉她,本身也是因为自己对这桩婚事不甚在意。是玄女跑到她跟前乱说了一通吗?   莲卿却误解了这句话的意思,心中暗想,师父他老人家可真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徒弟啊。不过这样也好,到时候就算自己跑到下界去玩,他也有人陪啦。   师徒两人,想得却完全是南辕北辙。   “那莲卿提前恭喜师父啦。”莲卿笑眯眯地看着谨渊,颊边的梨涡若隐若现。   谨渊看着,不知为何心中略有些烦躁。   “嗯。”   这两人,一人懵懂不知世事,一人冷清不尝□□。也无从知道自己舍弃了什么,错过了什么。   有风从身间穿过,带起了两人的衣袖,雪白和淡粉的衣袂各自在空中飘浮,却终究没有碰触到对方。   四海八荒皆知,今日是个吉的不能再吉的吉日,缘何,自然是那九天之上的谨渊神尊要和九天玄女成亲了。仙音渺渺,彩霞翻飞,金凤游龙,端的是一片祥和之象。   “师父你怎么还是一身白衣,快点换上喜服呀?”莲卿瞧着还端坐在殿中,手持经册的师父,有些懵。再过不久,各处仙友可就要登门道贺了。   谨渊放下手中的书卷,揉了揉眉心,心中抑郁。看着整齐摆放在身旁的喜服,忽然就想丢出去。按压下这份无端燥意,衣袖一拂,身上已然换上了大红喜服。   虽知师父相貌一向是众仙里面顶尖的,未曾得知,身穿喜服的他更是风姿卓越,大红的锦缎衬得他周身气质越发冷清。   莲卿看着他大步向殿外走去,怔愣在原地,师父他心情似乎不怎么好。不,甚至可以说是极差,从前他从来不将情绪外显的。   莲卿回到自己殿中收拾了一下行囊,准备等师父大婚完毕就向他告辞。在箱中翻寻着,耳边是远远传来的唢呐声,手中动作稍顿,这是玄女的轿子就要抬入沉渊殿了。忽觉衣摆被扯动,莲卿转过身,入目是许久不见的风陌湮:“小陌?!”   “你可以化成人形啦。”眼前是一个紫衣的小孩童,正是在凡间时候风陌湮化身的样子。   “我们走吧。”风陌湮拉起莲卿的手就想走。   “现在就走吗。我想等师父大婚成了再走。”莲卿一时有些踌躇,不告而别有些过分。   “他日后呀有美娇娘哪里还顾你,再说了你和他辞别就别想要走得自由了。”风陌湮自然不可能由着莲卿耽搁,他之前偷偷溜进封印霁风笔的殿中,却发现想要带走并非易事,怕是会惊动他人,索性在封印上做了些手笔,那霁风在凡间时本身就有执念,如今在他面前行婚事,岂不是犯了他的大忌,介时动了手脚的封印更是会激发他的邪念,呵,谨渊这场大婚注定是热闹地很。到时候自己再来个回马枪,将神器夺了。   “也是。”莲卿想了想,小陌说的未必没有道理,两人便打算先走为妙,“那我们去何处?”   “须臾山如何?那里风光不错。”   “也可。”   殊不知,机关算尽,终有变故。   两人刚混出南天门还未行至下界,便被天兵包围了。   谨渊一身红衣,眉间却冷意森然。   原本他是不相信的,哪怕玄女倒在血泊里亲口告诉他,是莲卿偷袭的她,是她盗了结魄灯,是她勾结魔界,他却只觉可笑。他谨渊的徒弟,什么性子,自己会不知道吗。即便一时寻不到她,也未曾怀疑过她。   可是如今,她竟然真的偷偷溜出了天界。竟然真的和魔界护法紫衣待在一起。   莲卿看到自己被天兵包围,自己的师父不去成亲却赶到自己面前冷漠地看着自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她觉得自己可能误入了什么圈套。   “交出神器,随我回天界受罚。”冰冷的话语炸裂在自己耳畔。   “什么神器?”   众人却只道她执迷不悟,死不悔改。   “你重伤玄女,盗取结魄灯,还撕了霁风笔的封印搅得天界一塌糊涂,还想抵赖?”   “我没有。”莲卿倒退一步,自己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些莫须有的罪名为何全丢到自己头上来。   “那你为何叛逃?”又一名神官质问。   “我,我只是想下界玩……”   “休要狡辩,级别低等的小仙根本不能私自下界,也根本溜不出南天门。”   什么?莲卿愕然,自己和小陌分明只是施了个术法就迷昏了守卫溜出来了啊。   “即便你没有做这些事情,那你又怎么解释为何和魔界护法待在一起?”   魔界护法?谁?自己分明和小陌待在一起。   “你勾结紫衣,还将自己师父的大婚搅得一塌糊涂,当真是个好徒弟啊。”   听到此处,谨渊眸光微动,终是开口:“够了。”   “你随我回去。其余人围剿紫衣,就地诛杀。”   “不要,师父,我没有做这些事情,一定有什么误会,小陌并非什么紫衣。”莲卿纵然再傻,此时也知道他们口中的紫衣指的是小陌,可怎么会是小陌呢,他分明日日和自己待在一处,日日,手指微僵,低首看了看倚着自己的风陌湮,正对上他明亮的眼瞳。不会的,不会是他的。“须臾山如何?那里风光不错。”   “还抵死不认。谁人不知魔界护法紫衣形似六七孩童,一身紫衣,出入须臾山之境。”   须臾山。莲卿难以置信地低下头,却看到对着自己似笑非笑的风陌湮,他握紧了自己的手。   “须臾山如何?那里风光不错。”尚在天界时的问话仿佛就在耳边。   是巧合吗。   “莲卿,你先和我回去。”谨渊似乎有些疲惫,“乖乖认个错,不会罚得太重。”   “认个错?”旁边随行的神官似乎是难以置信,“此等妖孽,不能轻罚!”   “弦乐,你逾距了。”谨渊似是十分不悦,语气冷淡极了。   “我不认,我没有错。”莲卿倔强地看着谨渊,“我没有偷东西,没有伤玄女。”   “呵,神尊对自己的徒弟倒是宽容的很。”语气带着三分笑意,忽然响在莲卿耳畔。   “小陌。”莲卿松开了手,“你。”   “怎么和我走不好吗,因为我是魔,就想抛弃了吗?”风陌湮脸上还是带着笑意,语气也十分轻松。可是莲卿却知道,他有些紧张。   魔又怎么样。总归是自己带大的孩子,哪能说丢就丢。   “自然不会的。”莲卿摸了摸他的头。   “师父。你们说的这些事情我都没有做,即使小陌是魔,我相信他也没有做这些事情,还请师父明察。”   “一句你相信就想将自己两人的罪名摘得干干净净的吗?”旁边的神官似乎还想再说被谨渊打断。   “紫衣诱祸仙使私自下界,偷盗神器,重伤玄女。其罪当诛。”竟是为了保下莲卿,将罪责全推到风陌湮身上了。   莲卿难以置信,张了张嘴。却只是干涩地吐出两个字:“师父。”怎么会这样,师父不是应该查明真相再做定夺吗。怎么就想要杀了小陌。   “这些罪我不认,小陌也不认。”莲卿拉起风陌湮的手,大声说到,转身就想走。   一道闪电劈在身前,阻断了二人的去路。   “想跑?”又是一道雷电劈下,这次直面二人而来。风陌湮眼疾手快,拉着莲卿就往旁边撤去。   “神尊犹豫不决,便由属下代劳吧。”一名神官凝视着谨渊,手上还闪着明灭的光。   “谁允你出手了?”谨渊冷然问道。   “仙帝有言,见到二人,如若反抗可就地诛杀。”离宣丝毫不惧。   此时风陌湮也晓得自己和莲卿是被陷害了,且不说自己没有伤玄女,就连结魄灯自己连碰都没碰,又怎会偷盗。   一时不察,莲卿只觉一道光没入眉间,周身失了动作。谨渊定住了莲卿后,一收便将莲卿带到自己身边,手腕一转,沧漓剑出现在手中,剑尖直指风陌湮。   “师父,不要。”莲卿不能动,心中万分着急。   谨渊置若罔闻,一道剑光肃然挥向风陌湮。还未等风陌湮避开,人也紧随而至。   风陌湮原地化为光点消散,剑光略过,斩了个空。再出现时人已在谨渊背后,双手结印一个翻转,已有万千紫光自掌心溢出,携着雷霆之势扑向谨渊。   沧漓剑迅速旋转,两道光芒撞击在一起,势不可挡。   连场外的众神官也被波及,晃了几晃。   “紫衣看着年幼,魔力竟然能够和神尊匹敌吗?”   “来历的确奇怪,须臾山忽然就成了魔族据点,没有一点征兆。”   “之前说是魔祖出世。莫非就是紫衣?”   在场的神官议论纷纷。唯独莲卿急得不行。深怕谨渊出手一个过重,就将小陌给杀了。   彼时着急的她并未想到为何风陌湮可以在谨渊手下撑这么久,甚至平手。   沧漓剑上有血滴落,风陌湮看着腰间一道剑痕,不是赶紧伸手去捂,而是立刻看向莲卿,糟了。自己应当小心的。   谨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瞳孔骤缩,莲卿身上相同的位置,血迹缓缓晕染开来。   这诡异的一幕,其他神官自然也发现了。莲卿也茫然地低头,好痛,为什么自己会跟小陌受一样的伤。   “神尊,看来莲卿确实和魔族有关。”有神官立刻站出来说道。   “不错,不然缘何二人会一起受伤。虽然怪异,但可以肯定和魔界有关。”   在场之人均不知何故,风陌湮却知道是因为莲卿体内有自己一半魔力的缘故。自己乃魔体,若要伤及肉体,必要破其魔气,沧漓剑乃神器威力自然不用说,也就是说如果受伤,自己和莲卿必然是五五分摊。   在打斗的过程中,谨渊已经通过沧漓剑感知到了魔力,本已确定风陌湮是魔祖,可是看到这一幕,又不敢确定了。两人究竟谁才是真正的魔祖。   此前追踪魔气,消失的时候,恰逢莲卿化形。后来再次感知到,却是莲卿成仙之时,如今,谨渊只觉脑中一片混乱,不敢相信。   “这两人都不能留。”   “仙帝!”众神官看着忽然降临的仙帝,立刻恭敬下跪。   “谨渊杀了他们。”   “不,我”谨渊持剑的手微微颤动,自己的徒弟怎么会是魔祖。   “此二人之中定有一人为魔祖。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什么?神官们一片喧哗,魔祖就在这两人中?   莲卿从事情发生到现在一直处在迷茫的状态,现在又出了什么魔祖这么一码子事,更是晕头转向。自己和小陌怎么可能又变成魔祖了,这些神仙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定身术的时效已经过去,莲卿笑着转身看向谨渊,刚想否认:“师父。”未完的话语断于口中,痛,好痛。   血顺着剑尖,一滴一滴坠下。   染红了谨渊白衣的下摆,红白交错相织,艳丽不可方物。   她清晰地听见剑尖没入身体的闷响,鲜红的血液瞬间涌出,染红了衣襟。   腥甜的气息,飘至鼻端,这一切来得太快,像一场无法停止的噩梦,耗尽了她所有的心力。   笑意犹自凝在嘴边,但此时更像是对她的嘲弄。   谨渊终究变了脸色,僵硬地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剑,猛然看向仙帝,后者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镇静地看着他。就仿佛不曾趁他不备操控过他的手一样。   风陌湮惊惧地看向莲卿,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他来不及阻止:“谨渊,你敢!”一口血喷出,不由自主地单膝跪在地上,胸口的血源源不断地流出。   “这样倒是省事不少,伤一个就是伤两个。”仙帝云淡风轻的语调传来。   莲卿看到风陌湮跪在地上,小小的身体衬得胸口的伤口更为可怖,心疼的不得了。暗暗咬了咬牙,猛地后退了一步,竟是硬生生将剑从身体里抽出,踉跄地行了几步,跌到了风陌湮跟前。   “小陌。你怎么样?”伸手着急得捂住他的胸口,一时竟然忘了自己同样身受重伤。   风陌湮看着脸色苍白的莲卿,抬头看向谨渊,眸底渐渐浮起了杀意。   “万年前本座不曾惧过整个天界,又何况今日区区这几个人”竟是认下自己的身份了,虽然只有半身修为,纵然已经深受重创,风陌湮依然一脸轻蔑,没有露出丝毫不敌之态。   “等我料理完了他们,我们就走。”捏了捏莲卿的手心,风陌湮骤然起身,一道紫光闪过,已经冲到了谨渊面前。   莲卿瞧着被困在诛魔阵中不断厮杀的风陌湮,额头冷汗更甚。因为心脉受损,根本无法提起力气起身,更别说进去帮忙了。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莲卿知道那都是风陌湮身上所遭受的创伤。虽然不解为什么会和风陌湮一体同承,但是也不能阻止她越来越焦急的心态。不行,不能就这样让小陌身陨在此。   背后又是一道重击,莲卿不堪受负。终是呕出了一口血。被困在阵中的风陌湮心神紊乱,一边担心莲卿的伤势,一边又要竭尽全力抵制其余人的攻击,分身乏术。为什么,自从莲卿吸了自己一半修为后,不管自己用尽何种方式都不能将其摄回。除非吸尽她所有的修为,可是这样的结果莲卿只有死路一条。   莲卿吐了一口血后只觉周身修为仿佛不受自身控制,在体内不停奔涌,忽冷忽热,难以承,就好似要撑破血脉,破体而出。其余一旁观战的神官也发现了莲卿此处的异象。原本因为太难受而下意识紧闭的眼眸此刻骤然睁开,令周围的人俱是万分震惊。原本乌黑的瞳仁此刻竟然成了猩红,诡谲至极。周身魔气荡漾,修为低一点的神官竟然只是触碰到这些魔气就立刻烟消弭散。   “她才是魔祖!”惊惧,恐慌,不敢置信的声音夹杂其间。一片混乱。   杀!   此刻莲卿已经毫无意识,只知道让自己体内的修为不断向外逸散,否则真的太难受了。根本不知道这些向四周弥漫的魔气究竟造成了怎样难以挽回的后果。   场中的风陌湮和谨渊此刻也停下了动作。   怎么会这样?风陌湮诧异地看着莲卿,如若不是知道自己才是魔祖,恐怕此刻也会以为莲卿才是真正的魔祖。   莲卿身边的魔气还在不断肆溢,越来越浓,向着其余幸存的神官袭去。   谨渊手中的沧漓剑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眼前是毫无意识魔气缭绕的莲卿,耳边是神官们惊恐慌乱的尖叫,脸色越来越白,再也没有了泰山崩于眼前依然面色不改的淡然。   接下去发生的一切,是一场噩梦。无论是对于莲卿还是风陌湮,还是谨渊,甚至其余神官来说,俱是一场无法醒转的可怕至极的梦魇。   那一日,无数神官身陨。那一日,魔祖烟消云散。那一日,神尊亲手了结了自己的徒弟。那一日,魔界紫衣重伤逃逸。   此后云水千年,新任的神官越来越多,梦魇似乎也越来越淡了。可是不知为何再也不曾见过神尊祭出沧漓剑,传言玄女曾与神尊有过婚约,可是却不曾踏足沉渊殿一步。魔界多了一位嗜爱紫衣华服的魔君,却令众神官唯恐避之不及。只因这位魔君极其厌恶仙族,落到他手中的神官没有一个好下场。   该过的日子照样过着,似乎没什么不一样,又似乎没有一处一样。    ☆、命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接第一卷最后一章。第二卷是回忆可单独看。   木质廊桥,古韵戏台。青衣戏子,皓腕若雪。浓妆淡抹,顾盼神飞。耳畔尽是咿咿呀呀,凄美婉转的唱腔。   “谨渊,这台上的戏宴快要落幕了。”莲卿并未转头,依旧朝着戏台的方向,看的认真,“世人皆称,仙人永恒,其实不过是演绎了太多太多场折子戏罢了。早已乏味。”   谨渊疑惑地看向莲卿。恍若感受到了身旁人的视线,莲卿慢慢转身:“神尊,百年未见,可还安好。”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谨渊转过身来。   “神尊,你我二人的这场戏早就落幕了,我说过,若有来世,再不相见。可惜,上天从来都不会站在我这一边。”   “原来你都知道了。”   “不,那日醒来我的确是什么都不记得的了。但让我疑惑的是,总是不知不觉有很多情节跳出脑海,甚至对这个地方有莫名的熟悉感。你的书房里有书卷记载,桃花仙,掌往事。”   “是我疏忽了。”谨渊看着眼前神色冷淡,语气生疏的少女,苦笑摇头。一直以来那丝心存侥幸终是破灭。   原来那一日她确实翻了那册书卷,却是注意到了那一页。原来她消失也真的是去见了桃花仙,就连假装的平和都不愿多给自己几天吗。   “不是你疏忽了。”莲卿淡淡地摇了摇头,“而是你错以为我还是曾经那个对你满心信任的莲卿罢了。”   “确然,那你今日为何还要邀我下界。”   “神尊向来善于攻克人心,不知道吗。”莲卿脸上似笑非笑,语气带着淡淡的讽刺。   “天条规定,上仙级别以下没有令牌不得私自出入南天门,除非随同,你这是要离开仙界了。”不是疑问,她的性子,自己向来清楚。   “仙界,本就不是我该待的地方,神尊是不敢相信如今的我也学会算计你了?”   “私自下界,触犯了天条。”   “神尊忘了,我早就被高高在上的仙帝处决了。”脸上的笑意渐渐扩散,神色间分明有着报复的快感,“你我再无瓜葛。”   说着莲卿转身就要走。   “你打算去哪里。”   “哪里都好,没有你的地方。”   谨渊看着那袭潇洒的背影,眼眸渐渐加深,阿卿,我们确然回不去了。   仙界确实已经不适合她待下去了,但是,过了今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所有的误会都会解开,所有的罪名都会洗去的。   “你果然就是那个女妖!你没死!”玄女那尖锐的女音仿若平地惊雷。   一下子止住了莲卿的步伐。   莲卿悠悠转身:“玄女,别来无恙。”   玄女箭步上前,就想抓住莲卿的手臂,莲卿脚步错移,轻易就避开了她的触碰。   “百年过去了,玄女的礼仪怎么退步了。”无视她愤怒的脸,莲卿巧笑嫣然。   玄女也不顾莲卿了,直接怒视着谨渊:“她不能走!”   “玄女!”谨渊冷冷地注视着她,“不要再胡闹了!”   “胡闹?”玄女不敢置信地瞪着谨渊,“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她就是五百年前的那个妖孽!谨渊你现在是在做什么,是要私自放了她吗?”   玄女得意地看着谨渊,笑了:“你以为我认不出九重天上那只是一个替身吗?”   莲卿疑惑地看向谨渊,替身,玄女在说些什么?   谨渊心里是恨极了的,玄女怎么会发现的,还找到了这个地方。   “妖女,你今天是插翅难飞!”一张脸笑的狰狞可怖。   莲卿注视着她,波澜不惊地反问:“你拦得住吗?”   “呵,我的确拦不住你,毕竟你还有谨渊护着,可是风陌湮呢?他可是巴巴赶去救你了。”   袖中的手骤然一紧,目光冰寒;“你在说什么?”   “这就要问你的好神尊了,处心积虑,费尽心机,想要洗脱你的罪名,顺便诛杀所谓的——情敌?”   莲卿缓缓扭过头,看着一旁的谨渊:“她是什么意思。”   谨渊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九重天,以莲卿为诱,诛杀风陌湮。”   莲卿不敢置信地倒退了几步,眼里的仿佛有冰凌花就要泛出来。   不再多语,急忙转身。可是,极轻的的一句话硬生生顿了她的步伐。   “已经晚了。”   “不会的。”像是为了掩饰什么,晶亮的眸子直视着谨渊,又肯定的念了一遍,“不会的。”   转身不再多语,匆忙向九重天赶去。   谨渊看了看时辰,已经差不多了。风陌湮一定会将所有的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也会承认自己就是魔祖的身份。虚镜自己也交给了离痕,风陌湮执念这么深,在劫难逃了。   就算莲卿不自己提出下凡,他也会提出来的。此前自己花了月余的功夫,才将一株莲花塑成莲卿的模样,足以以假乱真。以它为饵,诱杀风陌湮。只要坐实了他魔祖的身份,结魄灯又在他手上,莲卿的罪名就可以摘得一干二净了,再也不必小心翼翼地活着了。   冷漠地看了一眼跌坐在地的玄女,视若无睹地也往天界赶去。玄女屏住呼吸,这种眼神,冷到刺骨。   黑沉沉的天际,尽是风雨欲来的味道。无数的鲜血铺就了一条大红的地毯,从云端一直蔓延到神柱这端。   向来平静寂寞的九重天,终于也热闹了一回。   风陌湮恍若浴血的修罗,身后乌压压一片,俱是魔族。浑身纤尘不染,却充斥着滔天的煞气。仙帝看到这样的风陌湮,心里也终于相信了谨渊的话,他,才是真正的魔祖。当年的莲卿和他比起来,那场血色竟微不足道起来。这样的残忍,血腥,即便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仙帝也忍不住惊心动魄。从千里外的云端一直杀到他的面前,不伤一兵一卒,仙帝都不确定能不能制服他了。虚镜,真的管用吗?   可是他不知道,曾经的虚境或许不能奈何风陌湮,可是经过百年,他的执念已越来越深。   “风陌湮,你以为天界真的奈何你不得了吗?”   “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小魔君,竟然如此狂妄自大。”   声声讨伐,句句斥责,语里俱是嫉恶如仇,蔑视厌恶。   风陌湮看着被绑在神柱上奄奄一息的莲卿,心狠狠的抽痛了。谨渊为什么不能好好保护她。他那样小心地把她交给他,可是他为什么不妥善安放。   这一次,他竟然又为了所谓的正道,所谓的苍生,放弃了她吗!百年的等待对于他来说究竟算什么!他依然什么都没有改变!   心中怒火翻涌,可是脸上却笑得越来越邪魅。   离痕看着对面面对众仙苛责依旧笑的风华绝代的风陌湮,忽然有不知岁月之感,五百年的时光,终于还是改变了太多人的样貌。缓缓跨出一步:“风陌湮,倘若她还在,必然不愿你如此与仙界为敌。”   “九曜神君,你不了解她。”你不了解她,她如何还会顾忌我的安危,在我如此欺瞒了她之后。命是她的,给她就是了。   面前的男子,身姿颀长,露在银白面具外的那双眼,紫光流转,隐隐有波光在颤动。记忆里那个孤傲的男孩的模样已是寻不到丝毫了。   远远赶到的莲卿就听到了那样一句话:九曜神君,你不了解她。   带着无奈,绝望,自嘲。心狠狠的一抽。   小陌,他的小陌什么时候也会有这样低沉无奈的情绪了。记忆里那个傲娇的,故作冷淡又其实比谁都依赖她的孩子,还那样鲜活的活在自己的记忆里。即便是个假象,依然,会,不舍。   她看到他一步一步走向神柱那个虚幻的她,心里焦急担心的不得了,大声喊着:“风陌湮!别去!”   可是风陌湮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只是一步一步走向神柱。而原本个个表情愤恨的仙人听到呼唤却是一脸惊诧。   “这是谁?”   “五百年前的妖女。她不是死了吗?”老一辈的神仙难以置信地看着来人。   莲卿急得不得了,可是两人之间还差那么一大段距离。   风陌湮一步步靠近神柱,轻轻地将缚在莲卿身上的仙索解开。   一席粉裳,裙裾翻飞,青丝舞动。   “小陌。”软软糯糯的声音,是记忆里的声音。   风陌湮沉默,不知该以何致候。终究是自己亏欠了她,看到恢复往昔容颜的她,记忆是不是也恢复了呢?是了吧,她唤他小陌。   “怎么一点也不开心。忘了我吗?”莲卿在他怀里虚弱地开口,脸色苍白地仿佛下一刻就要消散。   风陌湮猛地上前一步,狠狠地将莲卿拥入了怀里,那么紧那么紧,冰冷的面具紧贴着她柔软温热的脸颊:“莲卿。”   低沉慵懒的嗓音,念着最简单的两个字,莲卿。   “对不起。”   “没关系。”   莲卿脸上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手缓缓覆上他的背,忽然,风陌湮感觉心脏狠狠地一颤,剧烈的痛感席卷了全身,慢慢地低下头,胸膛破了一个大洞,鲜血喷涌而出,艰难地抬起头,看到身前那一席染血的粉衣,深深吸了一口气,从唇边溢出破碎的两个字:“别怕。”   莲卿向来最是怕血了。闭了闭眼,风陌湮一只手捂住胸口,另一只手费力地抬起来,轻轻地覆上莲卿的眼帘:“什么都没有发生,不要怕。是我欠了你的。”   终于还是体力不支,猛然单膝跪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一路杀上神坛,哪有那么轻松,不过也是勉力支撑罢了。   果然,她恨自己。可是怎么办,谨渊舍弃她,自己欺骗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再也不受伤害。明明自己是那样想要好好照顾她的。   肉体上的疼痛不及心上万分之一二。   画面突转,整个空间都被扭曲了。   面前哪里还有什么莲卿,只有一面镜子下漂浮着的一朵粉莲。   “风陌湮,抱歉。你的身份实在容不得你。”离痕抬手收起空中的虚镜,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什么时候知道的。”风陌湮伸出右手,抹了抹唇边的血迹。   “几日前,谨渊救莲卿的时候发现的。魔力和你的气息莫名相近。这份魔力离开了莲卿的身体五百年之久,已经逐渐纯净,掩不住你的气息了。”   风陌湮抬手捂住伤口,可是血却丝毫止不住。携着虚镜之力的伤口阻止了鲜血的凝结,身体里源源不断的有鲜血淌出,粘上他的脸颊,温暖的温度一如当年她温软的脸。 ☆、何谓魔   莲卿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利刃贯穿,双腿一下子软了,从云端上落了下来,踉踉跄跄跑到他的身边。   然而入目所见,那个倒在血泊里的人,是谁。华丽的紫衣晕满了沉沉的血色,周围俱是仙界之人。   离痕,玄女,仙帝。   莲卿整个人颤抖地走上前去,伸出手缓缓地翻过他的脸,骗人的吧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魔祖吗?   原本的被欺骗的愤怒,被利用了的难过,分别时看到他奄奄一息模样的心疼,在看到这个陌生却又熟悉的背影孤独倨傲地挺立面前的时候都变得不再重要,这个人,是自己一直一直想要好好保护的那条小蛇啊。   风陌湮的身躯一震,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夹杂着他半身的魔力的气息,忽然不敢睁眼。   手心痒痒的,莲卿低下头,那人紧紧盍上的双眸缓缓颤动,长而翘的睫羽扫过手心,熟悉到让人心酸的感觉。   “莲卿。”断断续续的话语响在耳畔,“纵然知道、是一个、虚假的你,还是、忍不住、想要见见、你。”   每多说一句话,更多的鲜血就抑制不住地从唇间流出,莲卿拼命的想要擦净他唇边的血,可是,毫无办法。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开,却看到他的胸口不断的有鲜血溢出,莲卿觉得脸上湿湿的,腾出手捂住他的胸口,却是徒劳。   “如果、可以、我还是想要看见那个傻气的小家伙。”风陌湮的视线渐渐变得悠远,“她现在、一定在、谨渊的身边吧,忘了我、也好。”   语毕,剧烈的咳嗽起来,鲜血争先恐后地自口中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模糊了莲卿的视线。   “不是的,不是的,我是莲卿啊!我就是那个在魔界陪过你的小家伙啊!你给我醒醒!”莲卿终于缓过神来,为什么风陌湮会觉得自己是一个幻象,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自信了!   可是怀里再无反应。   谨渊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莲卿抱着风陌湮低头沉默的样子。   莲卿猛地转过头来,盯着面前的人,眼角眉梢俱是寒意:“为什么!”   “魔祖本就该诛杀。”一道威严冷情的声音自前方传来。   “五百年前你们声声讨伐,我就是魔祖,如今又直指风陌湮,是仙就可以如此随意杀戮吗?”   “五百年前是我们错了。本帝暂且不究你为何还活着,既然你如今已是仙体就不要和这些妖魔混在一起。”   “呵呵。”莲卿仰头大笑,再次直视仙帝时,眼瞳已是红光闪烁,“暂且不究,好一个暂且不究!”   “阿卿。”随后赶到的谨渊快步上前来,握住她的肩膀,“先冷静一下。”   自己做错了吗?可是自己原本出世的责任便是诛杀魔祖,而多生的这些变故,不过是因为误以为莲卿是魔祖,才会不忍下手。如今让一切回归原点,难道自己做错了么。望着莲卿悲愤的眼神,谨渊心底一片荒凉。怎么,就到了如今这幅地步呢。   莲卿愤愤地打开谨渊的手,怒视着他:“你知道对不对,你知道他们今天要对付风陌湮!枉我还自作聪明地以为骗过了你,可以离开仙界。”   谨渊沉默不语。   “冷静!呵呵,就是因为我的冷静让你们觉得我可以任意欺压!因为是妖,所以错杀也没有什么关系!生在仙界就是高高在上的仙,落在凡间便是人人要诛杀的妖,这可笑的天道轮回就是颠覆了又待如何!”   “论心计,我确然算不过你。”莲卿苦笑,“谨渊,我收回之前的话,从此刻起,我与你势不两立!”   “呵!莲卿,你莫要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玄女在一旁出声,语气里满是得意幸灾乐祸,“五百年前你盗取结魄灯,重伤于我,本就是万死难辞其咎,以为你现在重生一次就没事了吗?”   “玄女!”谨渊急急制止玄女的话语,这样刺激她,后果不堪设想,风陌湮的半身魔力还在她的体内,若是激发了,就要堕魔了。   “结魄灯如今在何人手中,已是一目了然。玄女还要多说什么,一再地提起,莫非是觉得自己看管不严,请仙帝责罚?”   玄女暗暗心惊,是的,自己都忘了,虽然表面上结魄灯是被莲卿抢去的,自己确实摆脱不了玩忽职守这个罪名的。百年前仙帝不责罚,不过是因为被莲卿一事吸了注意力。忙垂眸静立一旁,不敢多语。心里却是不甘的,难道就让她这样摘得一干二净了吗。   “身份?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呢?左右不过一条命,恐怕也是入不了你们这些趾高气昂的仙人的眼的吧!”   眼里的红光闪烁的更为明显,脸上渐渐爬满血丝。   风云骤起。猛烈地让人站不住跟脚。   原本黑若星子的眸子渐渐变得血红妖魅,红润的脸色渐渐退去,肌肤白皙似雪,眼尾变得狭长上翘,斜飞入鬓,风情骤显。垂至腰际的黑发不知何时开始向四周蔓延开去,宛若花藤,离得近的小仙一不留神便被发丝缠住,转瞬失了生气。乌黑柔顺的发丝上仿若拢了一层红光,妖娆邪佞,死亡的气息源源不断的散发出来。   精致的五官,空灵的神情,这,才是真正的魔啊!   “你果然是妖魔!”玄女那尖锐的女音仿若平地惊雷。周围的仙人都开始议论纷纷。   将风陌湮小心地安置于地上,就好像他只是睡着了一样,莲卿悠悠转身:“是又如何呢。”   “妖魔出世,人人得而诛之。”   “哦?仙界什么时候这么宽容了,由得一个私自和妖邪勾结的仙子如此任意妄为。”   玄女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你在说什么,莫要转移话题。”语毕就抽出剑来,刺向莲卿。   莲卿不闪不避,冷眼看着谨渊拦下玄女的剑锋。“恼羞成怒?不会是你们那位高高在上的仙帝还不知道吧。五百年前,暗地勾结妖王假意身中剧毒,嫁祸于我,让我猜猜,那位妖王从你这得到了什么好处。哦,是得了那结魄神灯,还找到了背黑锅的倒霉蛋吧。”   “你在胡说些什么?”玄女怒视着莲卿,声音隐隐有些颤抖。   “呵呵,胡说,好吧,是我在胡说。不过我听说妖王有个癖好,但凡和他做过交易的,他都会在对方身上留下一个妖印?”   “唔,玄女什么时候喜欢在额头上盖上厚厚的乌发了?也是,新婚之夜受了打击,换个造型也是甚好的。”   谨渊沉默地回首,盯着玄女越来越白的脸色:“是你设计的?”   再无法逃避,莲卿说的不错,自己额头确实多了一道无论如何都抹不去的曼陀花印。   “那我有什么办法,我有什么办法!若是不除了她,我的大婚怎么办?你还会娶我吗!你不会!你的心只有你那个小徒弟!”玄女仿佛已然崩溃,歇斯底里,不管不顾。   “其实你根本无需如此,我当初早就已经决定离开沉渊殿了。”说到底,是自己的犹豫不决害了风陌湮啊,倘若走得再早一些,倘若不执意要等到谨渊大婚,倘若,却哪里还有什么倘若。   “所以你那个时候被抓回,并非因为畏罪潜逃,而是打算跟风陌湮下界?你不肯说一句话,是在怪我吗?”   轻轻叹了一口气,莲卿终于正视眼前的人,看着谨渊充满懊悔的眼神:“神尊,我并非不愿解释,而是明知无用,又何必浪费口舌呢?全仙界的人全部讨伐我,风陌湮被你重创,生死不明。我所剩的唯一可以依赖的那个人,选择了我的对立面。”   “我、”谨渊眼中满是伤痛愧疚,自己只以为她是为了风陌湮盗取的结魄灯,却不知原来是这样的真相。再是平静冷淡的脸色也溃不成军。   “我有什么资格怪你呢,毕竟那是你未婚的妻子,而我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徒弟,曾经我以为的宠爱,不过是还未触及到你的底线罢了。可惜当时的我,情之一字,却是参不透。”   “阿卿。是我错了。”   “阿卿,我都快要忘记这个名字了。神尊,莲卿卑微,受不起你这样的称呼。”   “你可是还在恨我,怨我。”   莲卿缓缓地摇头:“我原本想,都过去了。我放过你,你也放过我,玄女,她,很在意你。纵然她曾经陷害于我,但我已经太累了,不想再去追究。”   “可是,为什么你还是不肯放过我呢?神尊,你当真一点都不顾念我们的师徒之情,直到今日你依然还是在算计我。故意拖着我的时间,将虚镜交予离痕,诛杀风陌湮。呵呵,果然是为仙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好神尊啊!”   “阿卿,你知道的,这是我无法推卸的责任。”   “对啊,你的责任。你的责任一直将我逼到死地。五百年前是这样,五百年后还是这样。在这世上,我连最后的牵挂都没有了。”莲卿直视谨渊的眼睛,“我一直很后悔遇见了你。”   “其实在你心中风陌湮才是让你最在意的,莲卿,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谨渊闭上了眼,“就像五百年前,我就对自己说,无论罪责是不是你犯下的,只要你肯跟我走,我就不再管这天道轮回。可你还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风陌湮。”   莲卿忽然失声,一时不知如何相对。   “我不能丢下他。”   “对我言听计从,依赖爱慕,不过是因为承了我的知遇之恩,源自敬畏之心;风陌湮呢?你唤他小陌,朝夕相对,事事与他相谈。无论他说什么,你都相信,如今纵然知道他一直在利用你,你依然将他的安危放在首位。从百年前开始,我们就错了。”   莲卿脸上一下子血色尽失,想要反驳,却无处反驳。   “谨渊,这是你的报应,你对我的心意视若无睹。”玄女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庞,“可笑,你们一个两个连自己的真心都分不清。呵呵,当真可笑。”   “哈哈哈,可你如今已成了魔,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了!”   “玄女,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仅仅因为嫉妒之心,就丑陋狠毒到如此地步。”   “的确,我就是恨你,恨你破坏我的姻缘,恨你为什么要出现!我恨不得让你魂飞魄散,再无超生之际。”   莲卿无言,眼前这个发丝散乱,歇斯底里,面容狰狞的女子再不复之前的貌美温柔,高贵优雅。嫉妒,真的可以毁了一个人。和妖王做交易,就有了妖印啊,一旦心中执念深入骨髓,便是妖化之际。   轻轻叹了口气,默然地看了一眼失去仙根的玄女,莲卿伸出手就要结迦。手臂一紧,疑惑地抬头:“不要。”   “神尊,你我再无瓜葛了。”莲卿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疑惑,又开口道:“你可是舍不得她?”   “这一次你还是选择站在风陌湮那一处了。”谨渊缓缓松了手,嘴角扯出一抹苦笑,苦涩地看着她。哪里是舍不得,自己只是不想让她真的跨入魔的深渊。   “谨渊,我从来就没有过选择的权利,我走的每一步,都是你们逼的。是你一直在放弃我”   “而今我发现,其实我无需依赖你们任何一个人。”莲卿神情凄凉,眼里满是荒芜。慢慢地低下头,空灵到没有一丝情感的声音响起,“你看,我终于变成了你们所希望的样子。”   “阿卿。”谨渊沉痛的望着她,朝她伸出手,想要抚摸她的发顶,亦如百年前一样,“跟我回去好不好,我帮你清除体内的魔性。”   “神尊,万万不可!”周围尽是不赞同的声音。   “此女体内还有风陌湮残存的魔力,魔性深重,如何去除的了!望神尊以大局为重啊!”一位白发老者自人群中发声,语重心长。   “神尊,你看。我如何还能随你回去呢?”莲卿摇着头,避开了谨渊朝他伸过来的手,“如何清除魔性,收回魔力吗?那样我还如何能活得了呢。”   莲卿一步一步向后退着,眼里隐隐有泪光闪烁:“这是小陌在这世上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了。”   “无需多言!拿下这妖孽,就地诛杀!”毫无怜悯可言的威严语调蓦然砸下,谨渊难以置信地回头。   “谨渊,大局为重。”短短的六个字,轻易就定了莲卿的生死,没有丝毫可以转圜的余地。   只是一瞬间的功夫,莲卿就已然被天兵天将包围。    ☆、慈悲无用   “呵呵。”莲卿一脸平静地扫过面前的天兵,仰起头,直视云端的仙帝,“同样是杀戮,仙帝却是如此义正言辞,俨然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仙帝闻言猛然沉下脸:“妖孽,不过是凡间一株妖莲,竟也敢妄言仙家。”   “一口一个妖孽,妖莲,仙帝莫不是忘了之前还将我这妖孽归为仙界一脉了?”莲卿挑衅地看着仙帝,讥讽意味显然。   “哼,白白污浊了仙界莲池。”   “仙帝。”谨渊终于按捺不住,好看的眉宇紧紧皱起,“既是我殿中的莲池,我自会处理。”   “谨渊,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身份?”红衣的女子状似不解地抬起头,“哦~”拖长了语音。   唇畔扯出意味不明的笑,“也是,未来的仙界执掌者,如何能与妖孽为伍呢?”   话音刚落,起起千层浪花。   “被戳中了丑事,恼羞成怒了?”莲卿无惧无畏地继续说着,“五千年前,仙帝暗中下凡渡劫,其实是没有成功的吧。却暗度陈仓,谎称历劫归来。遗留在凡间的那个弃婴在哪里呢?”   “胡说什么!”仙帝愤怒地看向莲卿,“速速拿下她!”   谨渊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眸色复杂地望着莲卿,什么时候她也学会了如此尖锐的说话,字字诛心。   “仙帝未渡完的情劫也一并丢给了你那个孩子吧。却未曾想这个孩子来历非凡,远古上神的转世啊。这样资质非凡的孩子如何能丢弃呢?”   仙帝的脸色渐渐发白,仿若一瞬间苍老了百年。原本威仪的气势不见了踪影。   “魔力不过是诱因罢了,这才是仙帝真正要除去我的原因吧。所以在即便还不知我的身份的时候,依然想要除去我,就是担心我会是神尊的情劫。”   “可是有谁怜悯过我呢。”莲卿仰头望着遥远的天际,两行清泪顺着白皙的脸颊淌下,“我什么都没有,唯一的性命也由不得我自己决定。”   “阿卿。”谨渊满目沉痛,原来这才是背后的真相吗?自己只知仙帝和自己的干系,却不知其间竟然还有这样的□□。原来,这才是仙帝容不下莲卿的真相。   “不过是一株妖莲,死不足惜。”残忍的话语直射莲卿,宛若针扎。   内心猛然一股邪火腾起。事到如今,依然毫无愧疚。果真是仙家无情啊。如此冰冷的世界,不若毁了来的安心。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四周渐渐起了风,所有的路都被烟雾层层封锁。   莲卿一步一步走到风陌湮的身边,缓缓俯下身子,青葱如玉的指尖爬上风陌湮已经苍白的唇,动作轻柔地为他抹去残存的血迹。   “小陌。其实我根本就不恨你啊。”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砸在再无温度的俊颜之上,“纵然一开始被你欺骗,被你利用,可我知道后来你都是以真心待我的。我原谅你,我原谅你,风陌湮,你听到没有,我原谅你!”   模糊的空间里,只余下那一句句反复回荡的“我原谅你。”,带着浓浓的鼻音,委屈,绝望。   谨渊心里一阵一阵的疼,再也不能挽回了。   莲卿,你有没有发现,你给风陌湮的宽容远比给我的要多。   手中的身体再没有一丝反应,莲卿渐渐平静下来,“风陌湮。我们毁了它,好不好。”   毁了它。空灵到没有一丝情感的声音。   它?众人疑惑,还未回神之际,就感到一阵天摇地动。   “生在凡间便是妖,化在瑶池便是仙,这可笑的天道轮回,便是颠覆了又待如何!”她红衣胜火,步步生莲。   “快快快!她动了魔性了!阻止他!”   “恭迎主人回归。”静若死水的声音从众仙身后传出,一道白影自混乱的人群中一步一步沉稳地跨出,年轻的神官行至莲卿跟前,毫不犹豫地跪下身子。   浓雾渐渐散去。视野变得清晰起来。   仙帝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艰难地开口:“离宣,你、”   “离宣等待万年,终于等到主人。”还是一板一眼的声音,仿若生来就没有情感。   莲卿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人,这是谁。   “天道不公,毁了便是。离宣誓死追随主人。”原本雪白的衣裳仿若染了墨,黑色的花纹自衣角渐渐往上蔓延。   等待万年,主人你终于生了魔念。呵,终于可以出世了。   冰凉的话语一字一句落在莲卿的耳畔,眼中红光更显炽热。   “牵挂无,世间灭。”   是啊,早就没有了牵挂,留着这个世间有什么用呢。   远处不断的有山峦崩陷,江水肆意,波涛汹涌。一声一声剧烈的轰隆隆猛烈的撞击在旁人心上,仙帝一时间六神无主。   根本无法阻止这个世界的毁灭。   漫长的死亡等待,每一寸时光都显得那样难捱。   “阿卿。不要这样。”谨渊一步一步行至莲卿的面前。   无神的眸光略过了眼前的人,无动于衷。   “谨渊,你阻止不了的。”年轻的神官自地上缓缓站起,“等了万年,我的主人终于入魔了。你也将毁灭。”   谨渊回过神来,目光沉沉地看着年轻的神官:“你不是离宣,是谁。”   “离宣那个蠢货,早就被我夺了舍。就在主人被天帝夺取天水的那一刻,滋生的恨意才让我重新有了力量,呵呵,还是要感谢仙帝啊!”   “你是谁。”纵然处在下风,依然有着一股尊贵的气度。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同株生,邪恶分。”原本平静的面容终于有了变化,邪肆的笑意挂在嘴角,“忘了没有关系,从此以后,我就是独一无二的。”   谨渊沉默,看着眼前已然听不进任何话语的莲卿,心下苍凉。   “这群老家伙,只知宸极上神,呵,却不知宸极本就是因她而生。”   “不过无所谓。蔳甯上神,你看,慈悲无用,不若让我摄了你的魔性,你就安心和魔祖离开吧。我会代替你,毁了这些满脸假仁假意的神仙。”原本一身白袍的离宣已经换了一身黑衣,脸上爬满了黑色的花纹,极为可怖。   慈悲无用,听到这句话,莲卿的眸子微微动了一下、   快了,就快要脱离束缚,拥有自己的本体了。   谈话期间,又是一阵猛烈的摇动。   这样的莲卿已经没有了思想,再怎么游说也是徒劳。   当众人以为一切都要被毁灭了的时候,黑沉沉的天际忽然出现了闪烁的金光。   “蔳甯上神,忘了自己的初衷吗?”   “是佛祖来了。”众仙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位鲜少露面的佛祖身上。   “就这样让这份邪念吞噬了你,毁了这芸芸众生吗?”   莲卿依旧不语。   “九华禅境已经毁了貘湮上神,蔳甯上神也要如此吗?”轻轻的叹息,众仙都听得云里雾里,蔳甯上神是谁,从未听说啊。到是这九华禅境在佛经上听说过,这是一念成神,一念成魔的境界。倘若成神便是世间之福,但一旦成了魔,大劫啊。   云雾笼罩,莲卿和仙帝众人之间出现了一面云镜。   碧波荡漾,水汽弥漫,巨大的镜面上出现了一幕幕景象。   众人始才恍然,看向莲卿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    ☆、万物生   世间有一个开始,却极少有人知道在这开始以前还曾经有一个开始。它最初的形态从无到有,凡间传言是盘古开天辟地而得,而仙魔二界却是实实在在地知道,盘古不过是猜测罢了。真正开创天地的是混沌孕育的宸极上神。然而,却不曾想,事实也并非如此。   太原诞生之前,虚无之境化混沌之力衍生出四位始祖。蔳甯,嬃卼,璾骕,貘湮。四位始祖生于大无之先,生命无始无终,亦是无牵无挂,终日修行。其中以蔳甯以自身念力将神兵羽扇凝聚成实体,就像是自己孕育的孩子一样,蔳甯将其取名为宸极。四祖具有开天辟地的神力,厌倦了永无止境的混沌灰暗,四人合力撕裂了周围的灰色,创造了一个新世界。   那时候的世界和现在不同,亦没有什么六界,人兽之分。所有的生灵处在一起,头上是流云宛转,光芒闪烁。身下是鲜草离离,百花齐放。在永无止境的岁月里,变幻的只有色彩。   “貘湮,你看,宸极多可爱,待到以后,定然比你还要好看。”一身淡粉衣裳的女子蹲在草地上,揉着站在面前的小孩子的头发,仰着脸,向着一身玄色衣裳的男子笑着,两只眼睛都眯成了月牙儿。   玄衣男子冷着一张脸,状似漫不经心扭过头去,半晌鼻腔里哼出声来:“嗯。”   小男孩穿的一身白衣,面若冠玉,仿若昆仑山里洁白的雪莲花,周身都是一种宁静的气息。   在蔳甯看不到的角度,宸极对着貘湮笑了,眉角挑起,带着丝丝挑衅的意味。   貘湮低头看向小男孩,眸色深沉。   生的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怎么比得过本座。貘湮扭过了脸,眼角余光扫了眼蔳甯,内心又不平衡了。   蔳甯理了理宸极的衣角,神色温柔,仿佛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貘湮,在宸极耳旁轻声说:“乖啊。自己去玩。”   宸极点了点头,跑远了。   貘湮看着这一幕,不满地一拂衣袖,转身也要离去:“本座也走了。”   嗯,暗自满意地点了点头。视线向自己衣摆上那白皙的手指瞄去,愉悦了一些。   蔳甯忍不住噗嗤一声想出声音来,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复又抬起头看了看明显黑了脸上的某只,对上恼怒的视线索性松了手,踮起脚尖,轻轻拍了拍貘湮的头:“干什么和个小孩子计较。”   “无。”冷冷的声音,仔细听还是能发现丝丝尴尬。   “好好好,我们伟大的貘湮上神自然不屑和个小孩子计较,所以下次态度好一点!吓到了宸极我可不放过你哦~”举起拳头象征性地在貘湮面前挥了挥,蔳甯玩味地盯着眼前黑脸的人。   貘湮凉凉地瞥了一眼蔳甯,负手走远了。   粉裳的女子吐了吐舌头,暗自腹诽,死要面子哦。连忙拔腿追上去,声音渐渐飘远:“喂喂喂!等等我嘛!”   两人都不曾注意,不远处那株大树后的白色身影。   “不过是个孩子。”   低低的,满是不甘的声音,缓缓消散于夜风中,了无痕迹。   “貘湮已到了突破九华禅境的最后关头,把好关。莫要惊扰他,若是魔性胜出就糟了。”沉稳的嗓音在蔳甯身后响起。   女子目光坚毅地看着眼前禁闭的大门,眼中俱是信任:“不会的,貘湮向来稳重。璾骕安心就好。”   嬃卼皱了皱眉,不知为何,总觉得不安。目光无意间扫过一直默不出声的宸极,瞳孔一缩,宸极,嘴边那一抹笑好诡异。凝神细看,只见宸极扬起了脸,盯着自己笑的无害:“嬃卼,怎么了?”   璾骕,蔳甯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这边,嬃卼回过神来,扯了抹笑,“没什么。”是自己太紧张眼花了吧。   貘湮,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了。蔳甯只能是我的。   “不好。”嬃卼变了脸色,真的要出事了。   原本明亮流光溢彩的天际仿若退去了所有色彩,变得黑沉,地上的生灵在一瞬间枯萎或者匍匐。   这个世间,要毁了。   蔳甯不敢置信地倒退一步,不会的,貘湮不可能会有魔性的啊!   璾骕快步跨上前来,伸出手按住蔳甯的肩膀,语气肃然:“听着,蔳甯。貘湮已经入魔了,不是我们熟悉的貘湮了。”   “胡说!”蔳甯甩开璾骕的手。   “冷静点,入魔的貘湮只会毁了一切生灵,不要任性。说好的,魔,留不得。”   蔳甯已然崩溃,慌乱地摇着头,不可以。纵然之前有协定倘若破境过程出了意外,不必手下留情。可是,那时候的自己以为断然不会出意外的啊。   “璾骕,蔳甯是无法布阵了。你我二人合力拼上一拼吧。”   “嗯。”嬃卼说的对,蔳甯私欲太重,已经无法助力了。   宸极看着眼前濒临崩溃的蔳甯,走上前抚摸她的发:“不要难过。”   蔳甯一把抱住面前的男孩,声音慌乱无措:“怎么办。怎么办,我不要他走。”   “不要担心,会好的。”声音越来越轻缓,眼神却越来越冷锐。结束了。   蔳甯渐渐觉得意识仿佛不再是自己的了,眼皮越来越沉重,脑海一片虚无。抱住宸极的手无力的滑下去,整个人重重地靠在了宸极的身上。   搂住昏迷的蔳甯,缓缓地将她平放在地上,看着没有动静的女子,眼前的男孩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成长,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就成了一位身姿颀长的男子。头发墨黑,披在身后,衬得他一张白皙的脸更显温润光泽。背脊挺直,整个人透出一股出尘的气质,恍若圣洁的雪莲。   只是眉间隐隐有黑色花纹闪现,仿若要破额而出。修长的手指缓缓拂过眉间,跃动的花纹沉寂下去,消了踪迹。   抬首,看向黑云涌动的天际,嘴角浮现出一抹得意的笑容,貘湮。呵呵。   嬃卼看着眼前依然失了心性的貘湮,暗暗心痛。怎么会这样。   貘湮脸上绕满了黑色的花纹,原本宛若紫玉的眼瞳此刻红芒暴涨,丑陋惊人。   “貘湮。”璾骕想要说话,却发现梗的无法发音。他想告诉他,不要怕,很快就结束了。他想告诉他,没关系,蔳甯他们会照顾。可是,如何能轻易地说出口。万载岁月,一起度过,这份情谊,又岂会轻于他和蔳甯之间的。   嬃卼闭了闭眼,结下最后一个手势,“抱歉。”金芒骤涨,巨大的加印腾空而起,罩向貘湮,一瞬间,仿佛恢复了清明,貘湮停住了手中的反击,安静地看着眼前慢慢逼近的加印。   “不要!”毁天灭地般的安静中,一道女音骤然破出,嬃卼璾骕瞳孔紧缩,停手已是不及。   仿若一个慢动作,他们看见巨大的金芒透过了女子的身影,再拢到貘湮的身上,原本金色的光芒染上了层层血色,美得惊心动魄。   当那层光芒再触及貘湮的时候,并没有像预计的那样,摧毁他的肉身,而是整个包裹了他,急速旋转,收缩,直至凝成一颗金丹,在空中跃动几番,猛然沉入山底,再无踪迹。   蔳甯娇小的身子往下坠落。血色渐渐染透了衣裳,宸极怔忪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仿佛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嬃卼及时反映过来,飞身快速接住了蔳甯下落的身子。   “放过他。”嘴角划过一抹虚弱的笑,神色哀伤,“封印。”   鲜血止不住地自身体里溢出,流淌到焦黑的土地上,瞬间凝成朵朵血莲,妖艳似火,随风摇曳。   宸极一步一步向她走来,摇着头,神色悲怆。   蔳甯眼神迷蒙,只看到一团白影向她走来,下意识便识得那是宸极,轻声说:“宸极,乖。和嬃卼,璾骕,一起、要、乖。”   “那你呢?”淡到听不清情绪的声音。   “对不起、不能、陪你了。”咽了咽喉间不断想要涌上的鲜血,缓了一口气,继续轻声道:“貘湮,一个人、我、害怕。”   终于忍不住,唇间溢出鲜血,沿着精致的下巴流下,无力地闭上了眼眸。   貘湮,没有你,一个人的我会很害怕的啊。    ☆、毁了便是   “是啊,你只关心他是不是一个人呢。”跪在地上的白影渐渐起身,嘴角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眉间的黑纹再也压抑不住。   嬃卼璾骕这才关注到宸极的变化。怎么回事,宸极什么时候变成这副模样了。之前明明还是一个孩子的样子。眉宇间的黑色纹迹是什么?竟然隐隐透着魔的气息。   “呵,他会害怕,那么我呢。”   “宸极。你、”璾骕皱起了眉头,严肃地看着仿佛变了一个人的宸极。   “以为封印就好了吗?我怎么会允许你还存在在这个世间?”目光渐渐变得冷锐冰寒,忽然飞身直向貘湮被镇压的山峦而去。   璾骕和嬃卼急忙飞身跟上,他这是想要对貘湮做什么。   “住手!”嬃卼一个闪身挡在宸极面前,制止了他抬起的手。   “宸极,你怎么了?”璾骕也来到宸极跟前,目光幽沉地看着他。   “蔳甯不见了,你们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温润的嗓音响起,缓慢却不带一丝情感。   “嬃卼,他好像堕魔了。”嬃卼拉着嬃卼退后了几步,紧紧看着面前依然外表纯洁若莲的宸极。   “怎么会,破境的不是貘湮吗?”嬃卼不敢置信地转头疑惑地看着他。   “嬃卼,你先冷静。可能,出错了。”璾骕拉住嬃卼的手腕,眉头紧皱,面上波澜不惊,心底却已是万丈波澜。   “呵呵。璾骕,你倒是聪明许多。不错,貘湮是我设计的。”宸极退后一步,拉开了和璾骕二人的距离。   “我竟不知你会狠毒至此,不知蔳甯知晓会是什么心情。”璾骕目光似炬,满是失望。   “不要跟我提起主人!”温润的嗓音蓦然拔高,原本平静的脸重要有了裂痕,“是你们,是貘湮,是他害死了她!”   “对啊,就是我趁貘湮没有防备的时候把魔性植入了他体内,他不是在意主人吗?那就是很好的魔性入口,无限放大的私欲,呵呵。”   “蔳甯心地良善,你虽由她创造,为何魔性如此重。”嬃卼惊疑。   “你们都不可以,却唯独主人能将神器育成生灵,可知为何?主人生时不仅融入了混沌之力还混入了混沌角落里的那一份虚无之气,混沌敦厚,虚无杂散。本就是相生相克,她不过是以虚无和混沌相融,注入神器罢了。相生相克,亦正亦邪。”   “原来如此。看来是对蔳甯的占有欲激发了你体内的魔性。”璾骕淡淡开口。   “主人本身就是我的!我们是一体的!她本来就应该完完整整地属于我!他貘湮凭什么掺和进来!”眉间的黑纹鼓动的愈加剧烈,已经有丝丝黑气溢出。   “留你不得了。”   宸极冷冷地盯着璾骕,沉默不语,却猛然冲出两人的包围直向山峦俯冲而去。   “不好,他要毁了貘湮的神灵。蔳甯已经消失了,不能让貘湮神灭!”嬃卼焦急地紧跟而上,璾骕慌忙想扯住他,却已是不及。   笨蛋!他哪里是现在的宸极的对手。罢了,搏上一搏吧,大不了一起毁灭!璾骕暗暗咬了咬牙,也急飞跟了上去。   宸极双手合并,用力向下挥去,一道灿烂的白光宛若刀锋向山峦劈去。   就在接近山顶之际,一道带着凌厉肃杀之意的蓝光横飞而出,挡住了这雷霆之击。   白蓝两道光芒相撞,向四周扩散而去,所到之处,万物灰飞烟灭。   原本胸有成竹的计划就这样被阻止,宸极内心恶意翻腾,愤怒地转身,一挥手就祭出一道白光,直向嬃卼而去,璾骕连忙飞身阻挡,三人恶战不知多久,最后只见得交织的光芒猛然漾开,冲击着这个世间的每一个角落,一切都被毁灭重归于混沌。   漫长的虚无的空间里,璾骕和嬃卼盯着眼前毫无悔意的宸极,莫大的悲凉涌上心头,蔳甯死了,貘湮被封印了,宸极堕魔了。这个他们辛辛苦苦创造的世界就这样化为乌有,一切都来得猝不及防。   “宸极,现在你满意了吗?”璾骕冷凝着面前渐渐恢复平静的白衣男子。   宸极低下头,看着脚下虚无的一片,不语。   “抱歉。”   嬃卼愤怒地揪住宸极:“事到如今,你以为一句抱歉就够了吗?”   “让他说。”璾骕伸出手压下嬃卼扯住宸极衣领的手,他也很想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现在的宸极看起来正常极了。   “他是另外一个我。背面的我。”   “我体内有两股气,一正一邪。对主人的执念占据了上风所以酿成了大错。我会弥补。”   “如何弥补。”嬃卼愤愤出声,“已经毁灭了。”   “主人和你们创造的世界太过美好,一个缺少平衡的世界,如何能长久。”宸极扭过头看着无边的虚无,淡淡地出声。   “你是说,正邪需持平?”璾骕立刻反应过来,“或许你说的对,可是如今还有什么挽救的办法呢。”   “我说过我犯下的错误,我会去弥补。”   “我本身就对这个世界是最好的填充,不是吗?”宸极低下头阖上眼,平静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璾骕沉默,倘若如此,宸极也要自这个世界消散了。如何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呢。   “不可以。”嬃卼紧紧皱着眉头,语气急冲,“你会没命的。”   “本身就是我铸成大错,嬃卼忘了吗?况且,”宸极顿了顿,“没有主人的日子,于我而言,不过是漫漫岁月,毫无意义。”语气里是浓浓的哀伤绝望,以及追悔莫及。   璾骕点了点头。是啊,这样漫无边际的时光,已经无法忍受了。   金蓝两道光束源源不断注入宸极的身体,再以其为容器向四周逸散开来,痛苦,可想而知,可是宸极始终闭着眼安静的盘腿而坐,神色间没有一丝一毫的痛楚。   忽然,原本安静的宸极开始晃动起来,“以为这样就可以消灭我了吗?同归于尽!宸极,那也要看我愿不愿意。”   嬃卼璾骕骤然听到陌生的语音,忙想撤回手,却惊讶地发现,体内的神力好像脱离自己的控制,不断地向宸极的体内涌去。糟了,这样下去,必然要丢了性命。   宸极蓦然睁开眼,一双眼睛时黑时红,光芒闪烁,令人心惊。   该死,就算毁了这个世界,依然不能减轻他的魔性。   “你以为我耐你不得吗。”宸极语毕便开始低喃,似乎是念得什么咒语,额头布了密密麻麻一层汗。   嬃卼和璾骕看着宸极身上忽明忽暗,忽涨忽息的光芒,心下暗动。罢了,这么久的岁月,也活够了。相互对视了一眼,不顾神力的反噬,硬生生撤回重新注入宸极的体内,不顾宸极讶然的神色,大声喊道:“别停,继续!”   宸极的实体渐渐支离破碎,化作点点碎光,向四周撒去。璾骕和嬃卼露出一抹释然的笑,缓缓落入了混沌之中。   然后。   原本的黑暗幕布仿若忽然被撕裂,有光透了进来。   上端变成了湛蓝的颜色,下端凹凸不平,连绵起伏,山水草木渐渐层次分明。   嬃卼和璾骕不知去往何处,宸极的神灵分为两半,背道而驰,在空中化为千万流光,转瞬消散,这世间却多了许许多多的生灵,花虫鸟兽,青山绿水,宁静而又美好。   时光的齿轮不知疲惫的一天天旋转,不断的有事物远去,有事物新生。   然后,这个世界有了角逐,弱肉强食,再然后,妖灵出现,仙道由生,六界分明。   这大概就是宸极所说的平衡的世界吧。   这个世界再没有四位始祖,传说的只是宸极上神开辟了这片天地。没有人知道在这之前还有那样应被敬仰的四位上神。   万年的光影如飞鸟掠过,转瞬无痕。   白云依旧悠悠,青草依旧离离。 ☆、情长在   一滴泪水从莲卿妖艳的眸中滑落,滴在风陌湮苍白的脸颊上,她想,她终归是下不了手的。这个世界,她真的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它因为她走向灭亡,她也没有办法为风陌湮抑或者她自己讨回什么公道,纵然她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纵然她觉得是这天界众生的偏见毁了风陌湮,可是,她还是没有办法真的亲手毁掉这一切。想要好好的活着,真的太难太难了。从前,当她还是蔳甯的时候,她以为他可以和貘湮,和宸极他们好好的生活在这个亲手打造的美好到没有一丝杂质的世界,却因为这个世界太过美好失了平衡,失去了一切。后来,却又因为有了正邪之分变得复杂的世界,和所谓的正道相对而立,没有落得什么好下场。为什么自己要是蔳甯,为什么她从混沌中用虚无创造了宸极,倘若没有宸极,那么一切在万万年之前就都结束了,这个世界没了那便没了。她恨着宸极,可又无法迁怒那个善良的宸极。   莲卿仰头看着因为自己变得晦涩无光的天际,慢慢平息了体内的魔气。   慢慢地从地上站起,莲卿一步一步走向离宣。盛开的衣摆曳过一寸一寸的土地,所经之处,竟然开出了一朵一朵眼里的红莲。   “主人,为何停下呢?”离宣似乎不解,眉心微微蹙起。   “因为无法继续下去了啊。”莲卿看着眼前这张既陌生又熟悉的脸,叹道,“你可知我对你动了杀心。”   “主人,你舍得吗。我死了,谨渊也死了。”   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人。同生同死。   “不行!”还未待莲卿开口,一道急促的声音就已经响起,迫不及待地否决。   看着眼前一脸笃定急切的仙帝,莲卿终于忍不住嗤笑出声:“呵呵。为什么不行,怎么就舍不得。”   莲卿转头看向一旁一脸惨淡的谨渊,唇边扯出一抹讥讽:“神尊,我想我从来都不曾欠过你什么吧。”   谨渊苦笑着摇了摇头,她哪有亏欠自己,一直都是自己在亏欠她。况且自己这条命本身就是她给的。   “既然这样,这件事就好办许多,无需扯什么债不债的。”莲卿点了点有,状似十分满意,“即便我今天杀了你,也没什么好愧疚的。”   莲卿复又看向离宣:“做个了结吧,万年前就该有个了结了。”   离宣似乎十分惧怕,表情有些狰狞,失控地喊道:“不可能,不可以!主人,你怎么可以放过他们,你怎么可以不入魔性!”   这一切都偏离了他预算的轨迹,为什么遭受了这么多不平的待遇,她依然不去憎恨这个世界。为什么不堕魔,为什么。这样自己那里能吸取更强大的力量,他本身就因邪念而生,倘若创造他的主人也魔性滋生,自己才能更为强大,可如今,自己又怎么对抗她。   “离宣,你知道吗,我不仅仅是莲卿,我还是蔳甯。”   离宣踉跄地倒退,不敢置信。   蔳甯上神如何会厌弃这个世间。就像母亲如何能够舍弃自己的孩子。   倘若有了神识的兵器不乖,那就干脆不要有神识好了。   宸极本身就是蔳甯手中的伴生灵器羽扇所化,不过是因着虚无和混沌相结才化成人形。倘若主人对其不满了,自然是要毁掉的。   莲卿一步一步逼近离宣,在离宣想要逃离的那一刻,牢牢地抓住了他的手腕,扣住了他的命门。离宣整个人都变得十分难受,身形忽隐忽现,周身都剧烈的疼痛着,却无法挣脱莲卿的手。因为他本就是莲卿的一件兵器。   莲卿漠然地看着痛不欲生的离宣,眼中没有一丝怜悯,怎么会不恨呢,这一切的苦难,本就因他而起。可是却忍不住看向一旁同样颤抖着的谨渊。闭了闭眼睛,莲卿终是没有心软,下一刻,两人俱是变为一道灵气汇聚成一把流光溢彩的羽扇。   仙帝怔然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却无法阻止,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么轻易的谨渊就消失了。那是他的孩子啊。   羽扇重新回到了莲卿的手中,可是莲卿却没有半分喜悦之情。   轻轻地蹲到紧闭着眼睛的风陌湮身边,莲卿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指尖微微颤抖地停在他的额头,心中略微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我还可以救回你。对于周遭的神官,莲卿不再多看一眼,衣袖拂过风陌湮两人的身形一同消失在原地。   须臾山。   莲卿望着眼前的景象,眸中渐渐凝起了水雾,篱笆小院,十里莲塘,那是曾经的自己一直向往着的生活。是百年前小陌尚未来得及带自己来的地方,是后来风陌湮不敢带自己来的地方。   哽咽已经聚在喉咙,难以再开口说一句话,就连呼吸都变得越来越困难,周围的空气仿佛越来越稀薄,莲卿心里难受极了。如果自己当初早一点和小陌下界,就不会被谨渊他们阻拦,就不会连看都来不及看一眼这里。   颤抖着推开掩好的门扉,莲卿轻轻地走进这间算不得大的屋子,将风陌湮安置在榻上。莲卿抬头打量着周遭的布置,很简单的小院,可是却让人心中温暖。墙上挂着许多画像,却始终只有同一道身影。   莲卿知道那是曾经自己的模样。   视线被一旁的桌案吸引。   案上,铺了一纸丹青,上面是一副已经完成的画像。乌发如檀,柔若云缎,垂于身后。明眸皓齿,朱唇粉腮。小巧精致的脸庞上镶着一双乌黑狡黠的大眼睛。单看画像,应是一位活泼天真的小姑娘,嘴角还噙着一抹调皮的笑,仿佛下一刻就要从画中走出来。   莲卿指尖颤抖地勾勒着这幅画的轮廓,脑海中浮现的是彻夜站在这里对着画像沉默的背影,莲卿紧紧拽住胸口处的衣襟,心痛到窒息。绝望,悔恨,无奈,不知尽头的等待,种种负面的情绪宛如潮水灭顶般将她淹没,那是风陌湮曾经的心情。   怎么办,小陌,我该怎么做,才能好好的和你在一起。这一次你还愿意等等我吗?   莲卿跌跪在床榻边,无力的看着安静的风陌湮。可是风陌湮却不会回答她的话了。   让我再看看你吧,把你的样子牢牢记在心里。这一次,说什么都不会忘了。   莲卿回到桌案前,提起毛笔,在那副丹青画像上写下了一行字。   指尖凝起一抹红光,划过发尖,一缕乌发飘落在掌心,莲卿瞧着这抹乌发,想了想,弯腰靠近了风陌湮,嘴唇贴上他冰冷的唇角,微微侧头,另一抹乌发也飘落在莲卿的掌心,两缕头发相互缠绕,已然分不清彼此。缓缓直起腰,莲卿变出一条红绳,慎重地缠上,嘴角终于露出一抹笑意,这样,就好了。将这缕乌发放入自己贴身的香囊内,莲卿解下这个香囊,白皙的指尖搭上风陌湮的腰际,轻轻地将香囊系上。小陌,你要快点醒过来呀。   她紧紧地扣着风陌湮的手掌,有光在两人相扣的掌心闪烁。莲卿看着风陌湮,脸上扬着温柔的笑意,可是那抹笑意却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   风缓缓地从窗间拂过,桌案上的那副画像轻轻卷起了边角,露出了上面墨色的簪花小楷,在它不远处的榻上,一位男子安静地沉睡着。   深知身在情长在,地角天涯终相逢。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这一章之后大概就要完结快了。怎么说呢,因为是第一本书然后就是有了一个脑洞就开始下笔,其实是没有任何准备的也没有大纲,完全凭借着想象,想到哪里就写到哪里,所以会有许多漏洞,或者不通逻辑的地方。然后又断更了很久很久,但因为是自己想写的第一个故事,最后还是忍不住想要将她写写完,虽然已经到了乱七八糟的地步,人设感觉也很崩,可能以后会大修吧。诸位抱歉啦。】 ☆、等一人   花开花落,晨昏交替,尘埃飘飞中十六个春秋转瞬逝去。   被安置在须臾山中的风陌湮眉心微动,终于睁开了眼睛,他已经睡了太久太久了。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昏昏沉沉地脑袋终于有了一丝清明,这是须臾山中的小院。   风陌湮急急从床榻上翻身而下,却因为太久没有移动,双腿僵硬跌跪在地。他抬头看了看空无一人的房屋,想到了昏迷前经历过的事情,心中开始不可抑制的恐慌。颤抖着从地上撑起身子,声音嘶哑而苦涩:“莲卿——”   最后一丝期待破灭,寂静的空间里只有自己的声音,无人应答。   他冲到屋外,四处寻找,可是却没有一丝熟悉的气息。纵然再不肯相信,也不得不承认,莲卿不在此处。   转身回到屋内,透过大敞着的门扉,一阵风吹过,带动了案几上那张轻薄的宣纸,飘到了风陌湮的脚边。   风陌湮弯腰捡起了那张宣纸,他对这幅画熟悉的不得了,画中人是他刻在心尖上求而不得的人,千百年的执念,怎么会认不出。一旁秀丽的簪花小楷攥住了他的视线。   深知身在情长在,地角天涯终相逢。   修长白皙的手指越收越紧,几乎要抓破了手中的宣纸。是自己想得这样吗,莲卿,你这句话是写给我的吗。风陌湮举起有些颤抖的手指,搭上了紧闭的眼睛,你还在,你还在对不对。   忽然感觉腰间传来微微的炙热,风陌湮低头,一个香囊映入眼帘。将它解开,举至眼前,这是一只十分精致的香囊,绣着一朵开得正好的莲花,茎秆处盘踞着一条紫色的小蛇,此刻整个香囊泛着隐隐的光芒,微微发烫。风陌湮将它解开,发现里面除了香料,还有一缕发丝,用红绳缠绕。不,是两个人的发丝。   忽然,那个香囊从风陌湮的手心径自升起,浮在空中,风陌湮瞧着这个不同寻常的香囊,忽然福至心灵。这是莲卿留给自己,带自己去找她的吗?   不敢置信的惊喜渐渐覆上风陌湮紫色的眼眸,宛若漩涡,引人沉溺。   青山傍水,夕阳西下。   山脚下的一处山村,民风淳朴,这里的村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莲儿,去帮你爹爹泡壶茶。”一个身着粗布衣裳的妇女朝着屋内喊道。   “不用那么麻烦,我不渴。”男子摆了摆手,放下手中的书箱。   那女子笑了笑,没有说话。   两人一起进了屋子。   “爹爹辛苦了。”约莫十六岁的少女端着一杯茶递到男子手中,虽然身着粗布,却掩不住精致的眉眼。   “我家莲儿生得这么精致,也不知日后谁那么有福气娶回家呀。”   “爹爹又拿女儿打趣了。”少女鼓了鼓腮帮子,有些恼怒。   “好啦,今日在私塾忙了一天了,快些吃饭吧。”妇女端着菜从厨房间走出来,少女连忙从她手中接过菜肴,布置桌子。   用过晚膳,少女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掩上门扉,坐在窗边,支着脑袋看着外面。   今日是月中,天际的那一轮明月圆溜溜的,看得人无端心喜。   莲卿叹了一口气,小陌,你醒了没有。要是醒了快点来找我呀。再不来,这辈子我可就要老了呀。   忽然寂静中传来梆梆的敲门声,莲卿皱了皱眉,这么晚了还会有谁来敲自家家门。   “吱呀。”沉重暗哑的木门声响在深夜。“谁呀——”莲卿打开大门,还没抬头就问道。   “在下深夜路过此地,可否借宿一晚。”带着三分笑意的声音响在耳畔。   莲卿抬头,视线对上了一双暗紫色,流光缱绻的眸子,里面藏了太多太多的情绪,瞧上一眼就令人沉沦。   “莲儿,是谁呀。”母亲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是一位公子想要借宿。”   莲卿扭头朝屋内答道,复又转身:“自然是可以的。”笑眯眯地瞧着眼前俊美的男子,莲卿心里暗暗想着,自己养大的小孩相貌果然生得极好。   风陌湮心中情绪跌宕,表面却端得一派云淡风轻,维持着一贯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的莲卿,这是他的莲卿。腰间的香囊不再炙热,渐渐冷却。一股清莲的冷香在夜里弥漫开来。   “公子身上这股莲香倒是好闻得很。”   “那你面前这个人呢?”风陌湮凝视着她,眼中含着满满的笑意,“喜欢吗?”   “公子这样,未免轻薄了些。”   “深夜了,两个人怎么还站在门口聊,莲儿还不快将这位公子迎进屋内,别着凉了。”莲卿的母亲从屋内走了出来,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将客房布置了一番,便让风陌湮住了进去,风陌湮感激地朝莲母笑了笑:“多谢,叨扰了。”   “无碍无碍,条件简陋,这位公子不嫌弃就好。”莲母摆了摆手,帮他拉上门帘,就拉着莲卿离开了。   风陌湮抬头四处打量,很简单的屋子,简单的摆设,简单的墙壁,虽说不上家徒四壁,但也看得出来日子清贫。莲卿这十多年就是住在这里吗。支起耳朵仔细听了听,她的父母已经歇下了。心念一动,风陌湮就闪进了莲卿的屋子。刚站直身子,就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   “你,你还未睡啊。”风陌湮笑得有些尴尬。   “等你呀。”莲卿转身坐到桌子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小口小口地啜着。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她轻轻喊了一声:“小陌。我在等你呀。等了好久了。”   风陌湮那一霎那几乎可以听见自己脑海中炸裂的声音,莲卿,记得自己吗,他以为,他以为她这一世又忘记自己了。那一刻,眼眶酸涩,几乎要落泪。不知该感激天道轮回还是要感激眼前这个人。   风陌湮几乎同手同脚走到莲卿面前,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直到现在,醒来后一直空落落的心才有了着落。   “你,你竟然还记得我。”   “忘记这种东西,一次就已经足够了。”莲卿双手缓缓搭上他的背,轻轻拍着。   “我——”风陌湮声线不稳,似有千言万语,但真正见到了这个人,却又难以开口,不知该说些什么,千言万语终于化为简单的两个字,“莲卿。”   含着浓浓的委屈,含着刻骨的思念,含着席卷全身的喜悦。   “嗯。我在。”糯糯的声音也带了一丝哭音,莲卿闭了闭眼睛,真好,终于相逢了。   原来,那日将风陌湮带回须臾山时,风陌湮已被虚镜重创陷入沉睡,莲卿只得将体内的半身魔力尽数归于风陌湮祝他修复魔体,而失去了魔力支撑的莲卿这一世也到了尽头。但所幸当日被仙帝收回天水后谨渊私自将魔力渡入她体内时,原本处于风陌湮琥珀中的最后一缕魂也终于归位。莲卿的魂魄已经修复完整。在魔力耗尽之前,莲卿给自己施了咒,将记忆刻入了魂魄之中,才走向轮回台,终究还是不忍,她将自己的伴生神器也丢进了轮回台中,前尘忘尽,造化自得。   风陌湮收紧了环着莲卿的手臂,没有说话。   “也不知谨渊这一世如何了。”莲卿头枕着风陌湮的肩膀,笑了笑,“不过——”   “他这一世过得很好,若你想要见他,”风陌湮声音顿了顿,“我可以带你去找他。”   莲卿的话被他打断,诧异地抬头却看见风陌湮脸色惨然,脸上虽然挂着笑,却仿佛要哭出来一样。   “你——”见他如此神色,莲卿心中微痛。   “但他应当忘了前世。”风陌湮强撑着笑意,“没有关系,我会帮你让他想起来的。”   “我没有要去见他。”莲卿双手抓住他的肩膀,认真地瞧着他,语气严肃。   “嗯。”风陌湮移开了自己的视线,没有再看莲卿。   “你看着我。”莲卿固执地将他的头掰过来,脚一掂,径自亲上了风陌湮的嘴唇,胡乱啃了啃,再次开口,“现在,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风陌湮眼眸骤然睁大。   “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一点呀。也要对我有信心一点呀。小陌。”莲卿无奈地叹了口气,眼中含着心疼。   “我想同你在一处,无关其他,只是因为你这个人。我欢喜你,欢喜地不得了。从前不懂,等我懂了之后,已经欢喜的不得了。喜欢到甚至不管你做过什么,都不想去计较。”   莲卿的声音缓缓在寂夜里流淌,听在风陌湮耳中,宛如天籁。仿佛一束束花在他眼前不停地绽放,姹紫嫣红,摄人心神。   风陌湮终于再也不再克制自己,单手掐住莲卿的下巴,狠狠地亲了上去,屋内一室莲香。   “想好了,同我在一起可就只能成魔了。”风陌湮将莲卿压在床上,脸色潮红,神色隐忍,却还是不忍不顾她的意愿。人同魔纵欲,便只能修成魔体。   “成魔成仙,不及你万分之一。”莲卿伸出玉藕般的胳膊,环上他的脖颈,语调深情婉转。   从前她执着于修仙,却终究为他修成了魔。   红烛泣血,莲香盎然。墙壁上是两道缠绵的黑影,生生世世,不再分离。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此完结啦~~~么么哒祝大家除夕快乐,新春快乐啦么么哒 ☆、番外:有关仙帝   番外神子降临:   “帝君,此番下界历劫,是否需要知会旁位仙君?”年轻的神官微微伏着身子,言语间颇为忧虑。   “宣离,你当知我此去历劫凶多吉少。越小心越好。”   “是。宣离在此恭候帝君安然归来。”   人间最是繁荣处,莫过于天子脚下京都城。人声鼎沸,管弦呕哑,那一年,安定而又喧哗。   十里桃林,繁花盛满枝头。   花灼灼叶蓁蓁。   “小姐,我们回城吧。不然老爷要等急了。”扎着两个髻的小丫鬟语气有点焦急,哎呀,天都要晚了,再不回去,老爷该要责备了。   “也好。”若空谷幽兰的声音响起,无形之间就有着平复心境的魔力。   年轻的皇子,刚刚平复南下的叛乱,归心似箭,日夜赶路,本就疲惫不堪。   途经京郊桃林,见着景致正好,便和随行的侍卫想歇息喝口水。   或许就是那漫不经心的一瞥,就遇见了此生的劫数,从此甘溺一生。   清风拂面。粉色的花瓣簌簌而落。那一袭背影就那样毫无预期地撞入裴镜的眼帘。   所谓邂逅,不过如此,合适的世界,合适的人。   纵然风尘仆仆,白衣少年亦是风流倜傥,蓦然回首,粉裳少女颜如花。   淡粉的花瓣轻盈旋舞,悄然落地。   那一年,她堪堪及笄,他已然弱冠。   要问京城花何处,花家小女最倾城。   裴镜坐在书房,手里举着一册兵书,思维却渐渐抽空。   那一日,她低头浅笑,向他致意,未曾有只言片语,却是给人印象深刻。   气质佳人,举世无双。她,他要了。   裴镜缓缓放下书册,嘴角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   及笄之年,家中媒人快要踏破了门槛,人人皆知,花家小女,眼光高着哟。   花瞳只是笑着摇头,不语。   花父甚是急切,媒婆也是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小姐哟~女子最是胜在芳龄美貌了,待到红颜旧,可怎么了得?”   “是的啊!”花父急忙附和,这女儿向来用不着自己操心,怎么到了原本轻而易举的婚事上,让自己操心白了头发。   “父亲,我,”似是难以启齿,花瞳咬着唇,红了脸颊,“父亲,女儿有意中人了。”   花父先是一睁愣,复又欣喜若狂:“哪家的小公子?”   轻轻蹙起了眉头,摇摇头:“不知。”   花瞳似是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情,调转了头,向厅外走去:“父亲莫急,再给女儿一些时间吧。”   “哎!”花父深深叹了口气,忧心忡忡。   “小姐,为何要挑在今日出门,小姐不是最喜安静的吗,而且……还办做男子的样子?”小丫鬟甚是不解:“就算要出门,也应该是女子的装扮啊?今日上元节,求姻缘的好日子呢?”   “小缘,你不懂,你家小姐就是要这样去找姻缘。”男子手持折扇敲了敲丫鬟的脑袋,一袭青衣,唇红齿白,除了个子娇小了点,倒也算得是翩翩佳公子一位。   济安寺,百年古树前,聚集了许许多多的信男信女。虔诚的焚香朝拜,小心翼翼地绑上自己的红绸带。   花瞳看着自己手里的这根大红的绸带,脸上浮现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怎么自己也开始相信起这些没有根据的东西了呢?终是转身,抬起手将绸带挽起,利落地打了个结,随意往身后抛去。   “皇兄,都说了要多逛逛这些地方,未许配的姑娘今个儿都是要来求姻缘的,万一就碰上自己中意的了呢?”紫衣的小皇子还未长开,却已是一副浪子的形象。   裴镜不说话,未必。就没见着花瞳。听说近几日一直有人上门提亲,也不知如何了。   忽然,空中有一物体袭来,裴镜下意识伸手接过,竟是团成一团的红绸。   “哟!不公平,这姻缘还会自己找上门,不定是哪家嫁不出的丑姑娘哈哈!”五皇子大笑。   裴镜凉凉地瞥了他一眼,径自打开了红绸,内心一动,是她。   花瞳。   字体娟秀,云淡风轻,倒像是她的风格。   再往前却不见踪影,暗叹,晚了一步。   “小姐,要回了吗?人都散尽了。”小缘轻声询问,小姐今日竟一反常态,游玩了这么久,一直到灯火快散尽了还不回去。倒是那一波波姑娘都可劲儿往小姐怀里塞花朵。可惜了,终究要一腔情义错付啦!   “回去吧。”呼,竟然没遇见,也是,他也不像是热衷这些事的男子。   花瞳悠悠地转身,原本热闹喧哗的街市已经沉寂下来,高悬的彩色灯笼也只剩下朴素的几个。灯火渐渐黯淡下来,然而,远处却有一袭白衣提着一盏水墨素净的灯笼。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漫天墨色为影,他携着一盏灯火向她缓缓走来,那一盏时光,让她忘却了一切。   “给你。”   “为什么。”花瞳缓过神来,假意调戏:“公子莫非是龙阳癖?”   “呵,为了你,有何不可?”裴泽勾起一抹邪魅的笑,伸手挑起她的下巴。   “那,花瞳恭敬不如从命了。”   裴泽只是盯着她的眼睛,眸色渐渐幽深,仿若黑色的漩涡:“从了就不许走了。”   “嘭!”茶杯被猛地投掷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碎成两瓣。   花父重重地将手搁在桌子上,“你可知他是谁!为什么要去招惹皇室的人!爹爹怎么告诉你的,要远离皇室中人!”   话至此,似乎是恨到了极致,猛地又拍了拍桌子,“为什么不听呢!我不会同意的!”   “老爷息怒。”老管家安安心惊,从来没见过老爷这么生气。   “爹爹,此前女儿并不知他的身份。”花瞳跪在地上,心里有些怵。   “现在知道了?”   花瞳默默地点点头。   “知道了就赶紧散了,免得夜长梦多。”   “不要。”花瞳难得的倔强起来。   “你!”花父气得捂住了胸口。   “爹爹,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难道还不够吗?”   “帝王之宠,不过是荣极一时啊。”   “阿镜他不一样。”   “罢了罢了。”终归是长大了,自己也无法左右她了。   花父转身离开,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花瞳看着父亲沧桑的背影,心里暗暗愧疚,女儿不孝了。   十里红妆,锣声唢呐,世人皆赞,三皇子最是重情,愿意迎娶商人之女为妻,许以王妃之位。   花瞳凤冠霞帔,端坐轿中,渐渐湿了眼眶,嘴角露出感动的笑容。   只有自己知道,为此他与君王争执了多久。   他,终究不会负她的。   良辰美景,春宵红烛,颠鸾倒凤,大红的纱帐掩尽了一切旖旎。   埋首在他宽阔的胸膛处,恍惚忆起桃林下,他笑着安慰她,   “闲散王爷有何不好,携娇妻,玩山水,你莫要嫌弃我无为就好。”   他为她,惹怒了君主,放弃了前途。   那一年,京都,政局动荡,天下大乱。   残花满地的桃林。花瞳踮起脚尖,为他扶正盔甲。   “花瞳,等我。”裴泽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   “等你做什么?”花瞳扭过头,掩饰心中的不安,故作无意。   “等我归来,明年桃花盛开之际,放下朝堂琐事,共看世间繁华。”裴镜有些愧疚,自己一直知道她是向往自由的,却一直被束缚在小小的京城。   那般坚定,郑重的许下诺言。她的心涩涩的甜。   泪光涟漪中,她望见他渐行渐远的身影。   她与他,终究走失在兵荒马乱的流年里。   那一年,她二八年华,他已成熟坚韧。   那一年,京都,新皇登基,普天同庆。   她独自倚着一株桃树,淡粉的花瓣簌簌而下,落了一身。   伸出青葱如玉的指尖,执一瓣落花,凝视许久。   终于,大颗大颗的泪珠夺眶而出。   仿佛在泪眼迷蒙中又观着了他颀长的身影。   多日前,于繁花盛开的桃林。   他自远方踏花浪而来,身姿翩翩。   “花瞳,对不起,我终究负了你。”   她笑了,那般悲伤,那般无奈。   景帝登基,迎丞相之女樱姬为后,大赦天下。   洞房花烛夜,   他,还是他,她,却不是她了。   帝王之家,身不由己。   即使他曾为了自己反抗过,挣扎过。   但他身上始终背负着天下苍生。   三皇子战功显赫,仁心宅厚,立为东宫。   宰相之女,蕙质兰心,德才兼备,特许配于太子。   躺在冷落的院落,灯火悠悠,耳边尽是下人们进进出出杂乱慌张的脚步声。   一盆盆匆匆端出的血水,染红了这个寒凉的冬夜。   “殿下呢?”   “殿下,殿下、”小缘只是哭着摇头,怎么办,怎么办,殿下怎么如此狠心。   产婆只是摇了摇头,大的保不住了。   花瞳缓缓闭上眼眸,没有力气了。   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阿泽,爹爹说的不错,你终归跟他们是一样的。   眼前最后划过的景象是上元节那一晚,灯火阑珊,她回首,看见了他。   “公子莫非是龙阳癖?”   “呵,为了你,有何不可?”男子勾起一抹不羁的笑,伸手挑起她的下巴。   背后是寥落的灯火,渐隐的人声。   一滴泪从眼角缓缓滑落,隐入鬓角。   裴镜看着眼前的女子褪去大红的喜服,思绪渐渐恍惚,那一夜,她也是这样站在自己的面前,而自己亲手为她卸了妆,许了诺言。   他怔松片刻,手轻轻按上胸膛。   于破碎般的疼痛中忆起那人的一颦一笑,忽然有些不安。   轻声溢出那人的名字:花瞳。   “殿下!”小缘挣扎着想要避开侍卫的阻拦,“殿下!你怎么这么狠心,小姐如此真心待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迷迷糊糊间,裴镜听到门外的吵闹,想要起身,樱姬伸出皓腕,扯住他,柔软的嗓音响起:“姐姐不过是生个孩子,殿下却连我们的洞房夜都不要了吗?”   裴泽低下头对上她雾茫茫的眼睛,满是委屈。   是啊,丞相之女,本应一支独大,却被指婚,做了平妻,确实委屈了她。   花瞳,等我一个晚上,明天我就去看看我们的孩子。对不起。   裴镜硬生生压下内心的焦急激动,复又躺回床上,也罢,等樱姬熟睡了,自己再去看看。   裴镜披了件外衣就疾步往花苑走去,入目却是灯火通明,气氛诡异。   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安宁。   心,缓缓收紧。   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跨入大门,却听到隐隐的哭声,为什么,会有哭声。   循着哭声,裴镜有些颤抖的走到床沿,看到床上的人脸上苍白,紧紧闭着眼,仿佛只是熟睡了一般。   他轻声说:“小缘,哭什么,莫要吵醒了主子。”   跪在床沿的丫鬟一下子站了起来,冷笑:“殿下怎么有空来了,你的洞房花烛夜可还尽兴!”   “这下好了,再也没有人扰了殿下的雅兴,可怜我家小姐,错付良人!”   裴镜踉跄几步,心里隐隐有了一个恐怖的猜想:“你在说什么。”   “呵,殿下此前不是狠心的很吗?小姐临终前都不愿来见一面,现在做什么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   “住口!”裴泽猛然提高音量,惊得小缘一颤,“我问你花瞳怎么了!”   “主子,难产,血崩了。”   素净的厢房内,裴镜盯着眼前宫内特意请来的御医,眼睛一眨都不敢眨。   年迈的太医缓缓起身,掳了掳胡须,摇了摇头。   “殿下。节哀,有时间多陪陪小主子吧。”   裴镜脑海里一片空白,忽然无法反应,眼前的太医究竟说了些什么,多陪陪孩子,是什么意思。   一名小厮匆匆,闯进了厢房。   “殿下,门外有位道士,说是想要见见殿下,他说,或许可以解决殿下的烦恼。”   裴镜默默点了点头,或许吧。   “小主子的八字和宫中不和,煞气太重,不若老道将其收为弟子,云游山水如何?”   “你可以救他。”   “确然。还可保他一生无忧。”   已经不会比眼前的更差了。花瞳一定对自己失望透顶,一点也不想留在这个地方了吧。云游山水,一直都是她的愿望。   莫大的悲哀涌上心头,那是一种对命运的妥协。   裴镜缓缓点了点头,不发一语。   镜宣三十二二年,宣帝卒。   宣帝一生励精图治,只可惜后位空悬,后立贵妃樱姬之子为东宫,溘然长逝。享年五十四岁。   闭上眼的那一刻,裴镜长长舒了一口气,这一生,在遇见她之前,他觉得无所谓,得到她后,又觉得每一天都过得太快,离开她后,才觉得这一生,太过漫长。   属于他们的交集。   终究还是在那场泛着微微桃花色的流年里湮灭成灰。   “帝君,情劫未得勘破啊。”   短暂的昏迷过后,仿若黄粱一梦,所以的前尘旧事都涌入脑中,他依然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君。   司命簿上写的是帝君下界投胎生于皇室,化为三皇子,幼时伶俐,饱读诗书,成年后征战四方,战功累累,立为东宫。后指婚丞相之女,一生恩爱,相携相助,圆满一生。本是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命格。但却因帝君自身原因,改写了命格。以致多灾多病,早早离世,情劫自然不能算渡了。   帝君缓缓摇头,这样的结果自己早就料到了。世间劫难多种多样,然而看似最为简单却是最难度过的。越是简单的路,越容易走偏。   情劫未渡,情魄不归。   “帝君,是否要重渡呢?”   “离宣,没有必要了。只要是她,纵然百次,亦是此般光景。”   “可仙界、”   “我很后悔遇见了她。我在凡间看到了那些个戏本。写道男女双方纵然百经磨难,依然不曾后悔遇见彼此。”仙帝静静地站在离宣的面前,脸上神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可目光却是那样的悠远,“可我很后悔遇见了她。如果没有我,她应当可以嫁人,生子,白头。安稳一世。”   年轻的神官面色有些不忍,这样的帝君自己从来不曾见过。印象里的帝君一直是果断清醒,转瞬间就可以权衡利弊,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自私地做出决定,但不可否认,那些都是最有利的决定。而眼前的这个帝君,仿佛对一切都失去了判断力,卸下了身上所有的担子,像个毫无城府的孩子一样把自己心里的想法一一说了出来。   “帝君。”再无它言,唯有二字。   “离宣,可我是仙帝。我没有办法放弃整个九重天去追随她的生生世世。”他扶了扶额,声音有些低沉,“我一直在亏欠,直到现在我也依然在亏欠。”   “帝君?”离宣不解地抬头,现在,亏欠?   “我的孩子还活着,应当是被佛祖带走了吧?”冷静而又笃定的语气。   “是。”离宣点头,自己还未来得及告知帝君此事。以及小殿下的身世。眸光渐渐幽深。   “佛祖该来了吧。”   “帝君,别来无恙。”   远方飘来一朵祥云,来人端坐云端。   “参见佛祖。”   “不了,我带不走他。佛祖何必多此一问。”   “帝君纵然缺了一魄,依然敏锐到让人惭愧。”   “帝君,还记得宸极上神吗?”   仙帝渐渐缓过神来,那个创造了这个世界的远古上神吗?能够劳驾佛组亲自援手,断然不会是普通的命格,却不曾想,竟然会和宸极那位上神搭上关系。   “他的身上有宸极上神的气息。”   “倘若我把未渡完的情劫转移到他的身上,可行么。”仙帝微微垂下眼眸,如果是宸极上神转世的话。   “帝君已经有了答案不是么?又何必问我呢。”佛祖看了看手中的孩子,“仙界不可无主。现在的天界表面风平浪静,暗里如何,你也该清楚。”   九重天的格局如何,自己自然是清楚的。四位神君一直觉得自己羽翼未丰,一旦自己倒台,恐怕仙界就成了他们争夺的场地了。   仙帝缓缓收起了自己的犹豫,既然欠了,便欠到底吧。若是有机会,想想又笑了,但愿还有机会。